这一时半刻还没有人逃出来，待得山上打得愈来愈烈，土匪们顽固抵抗，竟是半点都不露怯。激战之ใ间，狼胥山的顶峰猛然腾起一阵浓烟，随即有火光大放，映红了半边天空，有人在上面嘶声高喊什么เ，阿殷离得远，隐隐约约听着像是冯远道的声音。
从小到大，年纪相若的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少，积攒的旧怨也颇深，到如今，见面时若非有外人在场，连招呼都不怎么打，只有相看碍眼。
阿殷依旧红着脸站在那里，回头一瞧如意，她竟然也笑得肩膀打颤！
“进来。”
“高司马？”阿殷的视线总算从那地理志上收回，定王身边就两位司马，一个是定王府司马常荀，另一个西洲大都督府司马高元骁，她不甚确定的问道：“是高元骁？”
陶靖吩咐婆子备饭，又叮嘱门房的刘ถ伯明日去寻两个丫鬟，用以伺候阿殷的起居。
大概ฐ是冯远道下手太重，那汉子险些又哀嚎出来，声音都颤抖了，“军爷饶命，哎哟，军爷你轻点。是那ว个ฐ先生，他告诉我们今晚的财路，又说这财会招来祸事，叫咱们先离了山寨躲开风头。大当家吩咐小的带人去村子里，他带人先撤出山寨，回头咱们再碰头。”
心里又是纳罕，他这一路值夜勤恳谨慎，并无大错，怎的定王眼神格外冰寒？
“那ว么如意呢？”
这是个什么队伍啊……
马背上的人穿一袭茶色长衫，腰间没有玉带佩饰，只是寻常男ç子的打扮，然而面容却是熟悉的，竟是定王！他双脚立在马背，高健的身材如鹤立鸡群，冷肃着一张脸，也不瞧周遭闲人，只揪着那锦衣少年的衣裳，翻身下马。
阿殷自幼习武，早ຉ已习惯了这样的磕磕碰碰，抹了膏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准备迎接晚上的狂风暴雨。
二十位姑娘分作两ä队，阿殷穿着是零星点缀细碎白花的妃色窄袖袍，对面则是绣了缠枝牡丹花样的白色窄袖袍。对面领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阿殷视为榜样的北庭都护之女，已经能够独自率兵打仗的隋铁ກ衣。
晌午才过没多久，负责到外院打探消เ息的甘露就跌跌撞撞的跑进院门，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姑娘，郡马爷回城了，说是已๐经进了宫去面圣，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她的身材修长轻盈，腾挪之间灵活迅捷，那ว刀刃泛着寒光，在她身周飞舞。
琼枝诧异的抬头看她，欲言又止，随即抿着嘴往花叶上洒水，手却是微微颤抖的。
毕竟那ว是一方แ大员，手底下多的是适合姑娘的职位，比给他当侍卫好了太多。
阿殷脑中的混沌已然散去，当即明白了定王言语背后的意思。如此难得的机会，她不禀报实情，还要等到何时？
定王已๐然帮她绑好了细布，阿殷垂臂，衣袖掩住了玉臂。
“姜刺史那里固然不错，”她斟酌着字句，缓缓开口，“只是卑职虽身份卑微，却并不愿受姜家半点照拂。卑职的父亲当年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用了五年的功夫才到如今的都尉，虽是在西洲做事，却也不曾受姜ä刺史半点恩惠。卑职又焉能坠了志气？”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自半开的窗户中照入，将仲夏明媚的阳光洒在阿殷的身上。
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是最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其中神采令人目眩。她的肌肤如玉般光滑，阳光映照之下，愈见姣白，极漂亮的睫毛被拉出侧影投在挺直的鼻梁。
他们站得那ว样近，仿佛睁眼时就只能看到彼此。
定王有片刻失神，旋即道出最后的疑惑，“可刺史姜玳不是你的舅舅？”
——怀恩侯府姜家的地位谁人不知？京城内外，跟姜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要削尖脑袋去跟姜家攀关系，想借姜家的威势谋个出路，陶靖是姜ä玳的妹夫、阿殷是姜玳的外甥女，明明可以在临阳郡主ว的牵线搭桥下青云直上，他们却都不想受姜家照拂？
从那晚林子山下发现阿殷立功的心思有些迫切时，定王便存了疑心。后来冯远道同他举荐阿殷，他便也顺ิ水推舟，打算将阿殷留แ在身边，正好窥探底细。其后往来于州府衙门和姜家宴席，他也会留แ神姜玳和阿殷之间的往来，瞧见他们那般疏离时，只觉得那是假象。
而如今看来，那ว或许并不是假象。
定王相信自己้的判ศ断。
阿殷也从定王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揣度与怀疑ທ，于是朗然一笑，带着些自嘲的语气，“殿下难道没有听说临阳郡主ว一无所出，卑职不过是她想极力掩盖的庶女吗？当年卑职的父亲是如何成为郡ຉ马的，彼时虽然没泄露风声，如今也渐渐为人所知了。郡ຉ主以势压人，夺走了原本属于我亲生母亲的人，卑职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到姜家摇尾乞怜。”
最后的几个字，阿殷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就连姿态中都不自觉的添了倔强。
定王从中嗅到了压抑的愤恨，看到เ了不屈的态度。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般姑娘，岂是京城里那ว些庸脂ฦ俗粉可比。
定王沉默了半晌，没有妄议别人的家事，只是道：“有这般心志是好事，只是凡事当量力而为。假以时日，你会是个好侍卫，但这不能ม一蹴而就。准你休沐几日，养好伤再过来。”
阿殷这已经是第二回被人教导要量力而为了。
第一回是父亲陶靖，第二回竟然是顶头上司定王殿下。
这两ä个人都是阿殷钦๔佩仰慕的，她有所触动，抱拳行礼ึ，声音里是熟悉的坚定，“卑职谢过殿下，往后必当尽心竭力，稳妥行事！”
内外皆受了伤，她确实需要休养。
只有尽快养好伤势，她才能继续稳步前行，以更加顽强机敏的姿态，努力成为定王的得力侍卫，尽早将京城里那个可恶的女人送上刑场。
*โ
阿殷回到城南时，陶靖已经在院中等着了。
他今日只穿着家常的长衫，仲夏时节天气热，衣衫的料子也薄，被院里的风撩起来，衣角摇动。陶靖本就生得身姿ู伟岸，这会儿负手站在廊下，远眺凤翔城外的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