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打弟弟的嘴巴，你是女的，打男的晦气。”那ว次是水儿不小心在玩笑时轻轻碰了毛毛的脸一下，外婆马上在一边数落。那一天起，小小年纪的水儿就知道，弟弟是男的，而自己是女的，男的就比女的高人一筹。弟弟虽说比自己小五岁，可是，自己้也还只是孩子呢，但水儿知道，正因为是女的，自己就不能拥有弟弟的那ว种特殊的权利ำ。
“水儿，外婆的钱找到了，是外婆错怪你了啊。”那一天，江娘一边痛（抚慰）着半睡半醒的毛毛，一边向水儿道歉。水儿睁着一双大眼，不说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自从半个月前菊香打她后，水儿就没有再喊过菊香一声“妈妈”。菊香也觉察出了水儿的异样，可是，那一段时间，为ฦ了“民转公”，菊香要填许多表格，还要准备上公开课，她实在无暇顾及家里的人。
“爹，我来看你了。”上公开课前夕，江菊香来到父亲的坟前，“明天我就要上公开课了，求你保佑我能转正。”江父的坟墓坐落在大山深处，坟墓周围种植着大队的茶叶，秋季并不是采茶的季节，因此，茶树都静静地深沉起来。有一阵风吹过，江菊香焦虑的心慢慢地平复了。闭着眼睛，江菊香甚至可以看到江父，笑着来到เ自己面前。
走进教室，江菊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千万别出叉子，道具放好没？好了，在讲桌右边。识字卡放哪儿了，对了，就在教科书下面。今天可是有锦城教育局里的领ๆ导来听课的。又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菊香走上了讲台。那一天，孩子们都特别的乖。江菊香不敢往坐在教室后面的领ๆ导看，只是觉着自己就如一个将军，带着自己得意的士兵在接受领ๆ的检阅。不知为ฦ什么，讲着讲着，江菊香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那样明亮地关注着自己。透着余光，江菊香看到เ了。是他，伍子祥。他正与那ว些领导一起，坐在后面听课。江菊香一刹那ว间似乎有做梦的感觉，身上的汗水如散了线的珠链，四处飞溅。江菊香之前也隐隐听说伍子祥进了教育局，原来这是真的。江菊香早ຉ就知道，伍子祥会有出息的。不知为什么，江菊香的心里忽然非常难过。余光中，伍子祥正安静地凝视着她，眼光中多了一丝镇定从容与鼓励，江菊香忽然就平静了下来。那堂课，江菊香上得非常出色。课后，学生出去早操了，教室里只剩下还没从激情中缓过劲来的江菊香，伍子祥从外面走进教室，就像多年前那ว个样子，面带微笑。“子祥，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江菊香恍惚地道，“是我。菊香。”伍子祥的眼睛一点没变。“子祥，我结婚了。”江菊香觉得自己真笨，脱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我也是。”伍子祥这样说着，江菊香就笑了，真个笑出了泪。“菊香，以后有事找我。”伍子祥定定的眼神，还是那ว样的温情而深遂。江菊香点点头，有泪花在眼眶里转。
江菊香顺ิ利地转正了。从此，江菊香就是居民户口，吃“公家粮”了。可是，柳福弟却现，江菊香并不是特别开心。“菊香，什么เ事不开心哪？”“没事，我很开心。”江菊香笑着说。“那就好。”柳福弟对江菊香是知冷知热地疼着的，这么เ多年来，从来没变过。江菊香转正了，而自己้也去了公社的企业办公室，好生活，正在向他们招手呢。“福弟，水儿这几天都不喊我娘呢。”“那事是你错，水儿心气也重，你哪天给她道个ฐ歉。”“好。”江菊香应承着，却由á于累็极而睡着了。第二天，江菊香并没有向水儿道歉。后来，江菊香就忘了此事。
“水儿，那事是妈妈错，以后你要喊妈妈好不？”柳福弟抱着柳水儿道。“爸爸，是你希望我喊吗？”“对呀。这世上，小孩子的妈妈只能ม有一个的，小孩子对妈妈好，是一种美德。”“好。水儿答应爸爸就是。”那以后，水儿就又会喊妈妈了。
“水儿，醒醒。”水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游着。“妈妈，是你吗？”映入水儿眼睛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焦急的眼睛，妈妈在为我担忧？水儿小小的心忽然一阵甜蜜。“水儿，醒了，醒了，怕死妈妈了。”江菊香紧ู紧ู地抱住这个小小的人儿。原来，那ว天早上又是刮风又是大雨，柳水儿撑着一把大雨伞独自出门帮外婆去街道上买酱油。柳福弟家门前就是后溪，这段后溪上有一座两ä块水泥板搭就的小石桥通往寒水街道与明堂（晒谷场）。由于风雨特别大，水儿撑着那把大雨伞走在上面被风连伞带人刮ุ下了石桥。当时水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拉住雨伞，不让它被风刮ุ走，要不妈妈要骂的，外婆也要数落的。结果，水儿就如一个飞机上的降落伞兵一般飘飘荡荡地飘落在了湍急的溪水中ณ。求生的本能让水儿抓住了一块从上游漂下来的木桩，不久，水儿就被住在后溪岸边的江大山现，水儿得救了。“妈，那ว把伞没有了。”水儿开始心疼那把黑伞。“没事，妈明天就去给你和旗明买。”水儿的心抖了一下，每一次都这样，妈总是把自己与旗明放在一起。有好吃的，妈总要给旗明留一份，有好穿的好玩的，绝少不了旗明那一份。“妈，旗明也没有雨伞了吗？她也落水了吗？”“没有，是前几天旗明说她的雨伞坏了。”是了，旗明就是妈妈的学生，妈妈一直在水儿面前夸旗明的学生成绩。“妈，我也要上学。”水儿暗暗在心中为自己้鼓劲，在学习上一定要过江旗明。“好啊，明年吧，明年妈教一年级。”江菊香心中也隐隐担心眼睛不好使的江娘管不了两个孩子。
八十年代初的寒水村是没有幼儿园的，孩子上小学的年龄一般是在八岁。水儿却在七岁那年就上学了，其实那不能算是正式入学。江菊香那年正好教一年级，她就让水儿坐在教室最前面，跟那些八岁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听课。那时候的小学是一所旧ງ祠堂改造而成的，中间那ว一个天井就当成操场使用。下课时，那ว里总是最热闹的。下课或休息时间，水儿就喜欢站在天井的上端，看哥哥姐姐们在天井里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