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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遭灾时来尝加倍的苦痛,同时给憎恶他的人们赏玩这较灵的苦痛,得到格外的享乐่。我有种设想,以为无论讨赤军,讨革军,倘捕到敌党的有智识的如学生之类,定特别加刑,甚于对工人或其他无智识者。为ฦ什么呢,因为他可以看见更锐敏微细的痛苦的表情,得到特别的愉快。倘我的假设是不错的,那么,我的自己裁é判,便完全证实了。

所以,我终于觉得无话可说。

倘若再和陈源教授之流开玩笑罢,那ว是容易的,我昨天就写了点〔7๕〕。然而无聊,我觉得他们不成什么问题。他们其实至多也๣不过吃半只虾或呷几口醉虾的醋。况且听说他们已经别离了最佩服的“孤桐先生”,而到เ青天白日旗๱下来革命了。

我想,只要青天白日旗插远去,恐怕“孤桐先生”也会来革命的。不成问题了,都革命了,浩é浩荡荡。

问题倒在我自己的落伍。还有点小事情。就是,我先前的弄“刀笔”的罚,现在似乎降下来了。种牡丹者得花,种蒺藜者得刺,这是应该的,我毫无怨恨。但不平的是这罚仿佛太重点,还有悲哀的是带累了几个ฐ同事和学生。

他们什么罪孽呢,就因为ฦ常常和我往来,并不说我坏。凡如此的,现在就要被称为“鲁迅党”或“语丝派”,这是“研究系”〔8〕和“现代派”宣传的个大成功。所以近年来,鲁迅已以被“投诸四裔”〔9〕为原则ท了。不说不知道,我在厦门的时候,后来是被搬在所四无邻居的大洋楼上了,陪我的都是书,深夜还听到楼下野兽“唔唔”地叫。但我是不怕冷静的,况且还有学生来谈谈。然而来了第二下的打击:三个椅子要搬去两个ฐ,说是什么先生的少爷已到เ,要去用了。这时我实在很气愤,便问他:倘若他的孙少爷也到,我就得坐在楼板上么?不行!没有搬去,然而来了第三下的打击,个教授微笑道:又发名士脾气了〔10〕。厦门的天条,似乎是名士才能ม有多于个的椅子的。“又”者,所以形容我常发名士脾ຆ气也,春秋笔法〔11〕,先生,你大概ฐ明白的罢。还有第四下的打击,那是我临ภ走的时候了,有人说我之所以走,因为没有酒喝,二因为看见别人的家眷来了,心里不舒服。

〔12〕这还是根据那次的“名士脾ຆ气”的。

这不过随便想到เ件小事。但,即此端,你也就可以原谅我吓得不敢开口之情有可原了罢。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做醉虾的。我再斗下去,也许会“身心交病”。然而“身心交病”,又会被人嘲笑的。自然,这些都不要紧。但我何苦呢,做醉虾?

不过我这回最侥幸的是终于没有被做成为共产党。曾经有位青年,想以独秀〔13〕办新青年,而我在那里做过文章这件事,来证成我是共产党。但即被别ี位青年推翻了,他知道那ว时连独秀也还未讲共产。退步,“亲共派”罢,终于也๣没有弄成功。倘我出中山大学即离广州,我想,是要被排进去的;但我不走,所以报上“逃走了”“到汉口去了”的闹了通之后,倒也没有事了。天下究竟还有光明,没有人说我有“分身法”。现在是,似乎没有什么头衔了,但据“现代派”说,我是“语丝派的首领”。这和生命大约并无什么直接关系,或者倒不大要紧的,只要他们没有第二下。倘如“主角”唐有壬似的又说什么เ“墨斯科的命令”〔14〕,那可就又有些不妙了。

笔滑,话说远了,赶紧ู回到“落伍”问题去。我想,先生,你大约看见的,我曾经叹息中国没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15〕,而今何如?你也看见,在这半年中,我何尝说过句话?虽然我曾在讲堂上公表过我的意思,虽然我的文章那时也无处发表,虽然我是早ຉ已不说话,但这都不足以作我的辩解。总而言之ใ,现在倘再发那些四平八稳的“救救孩子”似的议论,连我自己听去,也觉得空空洞洞了。

还有,我先前๩的攻击社会,其实也是无聊的。社会没有知道我在攻击,倘知道,我早已死无葬身之所了。试攻击社会的分子的陈源之类,看如何?而况四万万也哉?我之得以偷生者,因为他们大多数不识字,不知道,并且我的话也无຀效力,如箭之入大海。否则ท,几条杂感,就可以送命的。民众的罚恶之心,并不下于学者和军阀。近来我悟到เ凡带点改革性的主张,倘于社会无涉,才可以作为“废话”而存留,万见效,提倡者即大概不免吃苦或杀身之ใ祸。

古今中外,其揆也๣。即如目前的事,吴稚晖〔16〕先生不也有种主义的么?而他不但不被普天同愤,且可以大呼“打倒严办”者,即因为赤党要实行共产主义แ于二十年之后,而他的主义却须ี数百年之后或者才行,由此观之ใ,近于废话故也๣。人那有遥管十余代以后的灰孙子时代的世界的闲情别致也哉?

话已经说得不少,我想收梢了。我感于先生的毫无冷笑和恶意的态度,所以也诚实的奉答,自然,半也借此发些牢马蚤。但我要声明,上面的说话中ณ,我并不含有谦虚,我知道我自己,我解剖自己并不比解剖别人留情面。好几个满肚子恶意的所谓批评家,竭力搜索,都寻不出我的真症候。所以我这回自己说点,当然不过部分,有许多还是隐藏着的。

我觉得我也๣许从此不再有什么话要说,恐怖去,来的是什么呢,我还不得而知,恐怕不见得是好东西罢。但我也在救助我自己,还是老法子:是麻痹,二是忘却。面挣扎着,还想从以后淡下去的“淡淡的血痕中”〔17〕看见点东西,誊在纸片上。

鲁迅。九,四。

〔1〕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二七年十月日຅上海北新周刊â第四十九五十期合刊。

〔2〕有恒时有恒,江苏徐州人。他在九๡二七年八月十六日北新周刊â第四十三四十四期合刊上发表篇题๤为这时节的杂感,其中有涉及作者的话:“久不见鲁迅先生等的对盲目的思想行为ฦ下攻击的文字了”,“在现在的国民革命正的时候,我们把鲁๥迅先生的切创น作读读,当能ม给我们以新路的认识”,“我们恳切地祈望鲁迅先生出马。因为救救孩子要紧呀。”鲁迅因作本文回答。

〔3〕北新综合性杂志,上海北新书局发行,九二六年七月创刊。初ม为周刊,九二七年十月第二卷第期起改为半月刊,出至九三○年十二月第四卷第二十四期停刊。

〔4〕“暴殄天物”语见尚书·武成:“今商王受纣无道,暴殄天物,害虐蒸民。”据唐代孔颖达疏,“天物”是指不包含人在内的“天下百物,鸟兽草木”。

〔5〕关于吃人的筵宴的议论,参看坟·灯下漫笔第二节。

〔6〕“醉虾”江浙等地把活虾放进醋酒酱油等拌成的配料里生吃的种菜。

〔7〕即本文后篇辞“大义”。

〔8〕“研究系”在他们主办的时事新报副刊学灯上,曾刊载北京文艺界之ใ分别门户文,内称“与‘现代派’抗衡者是‘语丝派’”,又说“语丝派”以鲁迅“为ฦ主”。“现代派”,即现代评论派,他们曾称鲁迅为“语丝派首领”。参看本书革“首领”。

〔9〕“投诸四裔”流放到四方边远的地方去。语见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

〔10〕指顾颉刚。作者九二六年九月三十日致许广平信中说:“此地所请的教授,我和兼士之外,还有朱山根按指顾颉刚。这人是陈源之流,我是早知道的。他已在开始排斥我,说我是‘名士派’,可笑。”见两地书·四十八

〔11〕春秋笔法春秋是春秋时期鲁国的史书,相传为孔丘所修。过去的经学家认为它每用字,都含有“褒”“贬”的“微言大义”,称之ใ为“春秋笔法”。

〔1้2〕这里指陈万里田千顷黄坚白果等散布的流言。参看本卷第40่2๐页注〔7〕。

〔13〕独秀陈独秀1880่—1942,字仲甫,安徽怀宁人,北京大学教授,新青年杂志的创办人,“五四”时期提倡新文化运动的主要人物。九二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任党的总书๰记。第次国内革命战争后期,推行右倾投降主义แ路线,使革命遭到失败。之后,他成了取消主义แ者,又和托洛茨基分子相勾结,成立反党小组织,于九๡二九年十月被开除出党。

〔14〕唐有壬1893—19๗35湖南浏阳人。当时是现代评论的经常撰稿人;以后依附汪精卫,任国民党政府外交部ຖ次长,是著名的亲日派分子。九二六年五月十二日上海ร小报晶报载有现代评论被收买?的则新闻,其中曾引用语丝上揭发现代评论收受段祺瑞津贴的文字;接着唐有壬便于同月十八日致函晶报强作辩解,并造谣说:“现代评论被收买的消息,起源于俄国莫斯ั科。在去年春间,我有个朋友由莫斯科写信来告诉我,说此间的中国人盛传现代评论是段祺瑞办的,由章士钊经手每月津贴三千块钱。当时我们听了,以为这不过是共产党造谣的惯技,不足为奇。”

晶报在发表这封信时,标题是现代评论主角唐有壬致本报书๰。

〔15〕“抚哭叛徒的吊客”参看华盖集·这个ฐ与那个第三节最先与最后。这里说的“叛徒”,指旧制ๆ度的叛逆者。

〔16〕吴稚晖。他曾自称为无政府主义者,在九二六年二月给邵飘萍的封信中说过这样的话:“赤化就是所谓共产,这实在是三百年以后的事;犹之乎还有比他更进步的,叫做无政府,他更是三千年以后的事。”九二七年四月初他承蒋介石意旨,向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提出所谓“弹劾”共产党的呈文,叫嚣“打倒”“严办”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17๕〕“淡淡的血痕中”九二六年三月十八日北洋军阀段祺瑞政府枪杀请愿的爱国学生和市民后,作者曾作散文诗淡淡的血痕中ณ收入野草,以悼念死者,并号召生者继续战斗。这里是指当时遭受国民党反动派杀戮的革命群众的流血。

辞“大义”〔1〕

我自从去年得罪了正人君子们的“孤桐先生”,弄得六面碰壁,只好逃出北京以后,默默无຀语,年有零。以为正人君子们忘记了这个“学棍”了罢,——哈哈,并没有。

印度有个ฐ泰戈ຖ尔。这泰戈尔到เ过震旦来,改名竺震旦。

因为ฦ这竺震旦做过本新月集,所以这震旦就有了个新月社〔2〕,——中ณ间我不大明白了——现在又有个叫作新月书店的。这新月书店要出版的有本闲话,这本闲话的里有下面这几句话:“鲁迅先生语丝派首领ๆ所仗的大义,他的战略,读过华盖集的人,想必已经认识了。但是现代派的义旗๱,和它的主将——西滢先生的战略,我们还没有明了。”

“派”呀,“首领”呀,这种谥法实在有些可怕。不远就又会有人来诮骂。甲道:看哪!鲁๥迅居然称为首领了。天下有这种首领的么เ?乙道:他就专爱虚荣。人家称他首领,他就满脸高兴。我亲眼看见的。

但这是我领教惯的教训了,并不为奇。这回所觉得新鲜而惶恐的,是忽而将宝贵的“大义”硬塞在我手里,给我竖起大旗来,叫我和“现代派”的“主将”去对垒。我早已说过:公理和正义,都被正人君子夺去了,所以我已๐经无所有〔3๑〕。大义么,我连它是圆柱形的呢还是椭圆形的都不知道,叫我怎么เ“仗”?

“主将”呢,自然以有“义แ旗”为ฦ体面罢。不过我没有这么冠冕。既不成“派”,也没有做“首领”,更没有“仗”过“大义”。更没有用什么“战略”,因为我未见以前,竟没有知道西滢先生是“现代派”的“主将”,——我总当他是个ฐ喽罗儿。

我对于我自己,所知道的是这样的。我想,“孤桐先生”尚在,“现代派”该也未必忘了曾有人称我为ฦ“学匪”,“学棍”,“刀笔吏”的,而今忽假“鲁迅先生”以“大义”者,但为ฦ起见而已๐。

呜呼,鲁迅鲁迅,多少,假汝之名以行!

九月三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二七年十月日语丝周刊第五期。

〔2〕新月社以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为核心的文学和政治团体。约成立于九二三年,主要人物为胡适徐志摩梁实秋罗隆基等。该社取名于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曾以诗社的名义แ于九二六年夏天借北京晨报副刊版面出过诗刊â周刊十期;九二七年该社分子多数南下,在上海创น办新月书店,于九二八年三月发刊综合性的新月月刊。他们原来依附北洋政府,后来转而投靠蒋介石政权。

〔3〕“公理”和“正义แ”,是现代评论派陈西滢等人在支持章士钊杨荫榆压迫女师大学生时经常使用的字眼。九二五年十月底,当女师大学生斗争胜利,回校复课时,陈西滢王世杰等人又组织所谓“教育界公理维持会”,反对女师大复校,支持章士钊另立女子大学。

作者在新的蔷薇文中曾说:“公理是只有个ฐ的。然而听说这早被他们拿去了,所以我已经无຀所有。”见华盖集续编

反“漫谈”〔1้〕

我向对于语丝没有恭维过,今天熬不住要说几句了:的确可爱。真是语丝之ใ所以为语丝。

像我似的“世故的老人”〔2〕是已๐经不行,有时不敢说,有时不愿说,有时不肯说,有时以为无须说。有此工夫,不如吃点心。但语丝上却总有人出来发迂论,如教育漫谈〔3〕,对教育当局去谈教育,即其也。

“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即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4〕,定要有这种人,世界才不寂寞。这点,我是佩服的。但也๣许因为“世故”作怪罢,不知怎地佩服中总带些腹诽,还夹几分伤惨。徐先生是我的熟人,所以再三思维,终于决定贡献点意见。这种学识,乃是我身做十多年官僚,目睹打以上总长,这才陆续地获得,轻易是不肯说的。

对“教育当局”谈教育的根本误点,是在将这四个字的力点看错了:以为他要来办“教育”。其实不然,大抵是来做“当局”的。

这可以用过去的事实证明。因为重在“当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