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青春的驿站
在你青春的驿站
肖文石恰好不在。
她是个神秘的女子，自从和她在洛水上有过那ว段同舟共济、相依为ฦ命的经历以后，我就开始怀疑ທ那ว个曾在荒原上碰到过的神秘幽灵是她所扮。特别是去年秋天那个风月无边的夜晚，我猜想跟卢说一同出游的人可能就是她。我感到她飘得很远，已๐经出了我的视力所及的范围。我希望她永远只在那儿飘，而不要掀起一阵狂风把我吹到另一个世界。
当我又一次品尝鲜美无比的文鱼时，阳光正静静地照ั在橱窗上，玻璃犹如水晶，把外面的喧嚣与骚动隔开，给我一个水晶般透明的世界ศ。餐厅里暖融融，没有别的客人，酒煎文鱼散出的香气照顾ุ到เ每一个ฐ角落，也完全侵占了我的心房。吃了还不到一半，我突然感到头重脚๐轻，飘飘欲仙。墙上那ว幅色彩强烈的油画ฑ在眼前晃来晃去。突然，画ฑ面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阵狂风骤然而至，把桌上的盘子都吹翻了。那ว条文鱼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竟然腾空而起，穿过风口飞走了。我扑到เ画前想看个究竟，不料一阵狂风挟裹着灰尘迎面扑来，我急忙捂住脸侧身躲避。谁知当我移开双手时却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荒原上了。
我定了定神，看见前面的山丘上耸立着一座房子，山丘下地势开阔，草木茂盛，郁郁青青，不禁悠然神往。但我又心存芥蒂，知道那儿有些古怪，虽然举目可见，实际遥不可及。我曾无数次铩羽而归。我叹了一口气，忽然注意到荒原在缓缓起伏伸展，西边夕阳徐徐下落，东边伊洛缓缓交汇，朦胧中ณ呈现出夏日黄昏后色彩斑斓ã的丛林，前景中是一望无际的旷野，一个ฐ躬着身子的男ç人正在一面高高支起的画架前作画。
我信步走过去。
那ว人身材高大魁梧，宽大的腰身和粗壮的四肢好象就要撑破衣服似的，浓密的头披在脑后，连耳朵都被遮住了，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一条有着金属般质感的牛仔裤，蜿蜒在裤腰里的皮带又粗又长，有一截露在外面随着他身体的蠕动而晃动着。他作画ฑ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动作相当迟缓，似乎ๆ不像是在作画ฑ而是在雕刻什么。我走到他身后，看见他右手拿着画笔，左ุ手捏着锡管，把颜料é挤出来直接涂在画布上，色彩强烈得令人目眩。
当我绕过他庞大的身躯看到画面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幅画ฑ和挂在呼啸山庄餐厅里的那幅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色彩更加强烈些罢了。我呆呆地盯着画面上那ว座傲然独立的房子，感觉自己้身上正在飞快地流失着什么。
哦，你来了。
他转过身现了我，叫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因为在这个地方看见我而感到เ意外。
在伊洛之间没有人不认识他。
他便是号称伊洛河王的卢说。
见我一直盯着画ฑ面呆，他笑了笑，自鸣得意地指着画面上一块亮晶晶的色彩说，来，你看这儿，注意色彩的变化……
我仔细看了看，现夕阳的余晖斜ฒ斜地照在画面上，和原来的色彩交相辉映，渲染成绚丽ษ的红色和绿色，显得极其明亮，而且还在不停地闪烁着，在光和影之间不断移动，画面上的色调因为阳光的移动而变得神秘莫测。这种由阳光和颜料é共同创造出来的色彩效果使我对绘画突然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我赞叹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画ฑ面，隐隐感到自己正慢慢地消融在那ว些极富动感的线条和色彩中间，潜入了那座神秘的房子。
不久ื夕阳完全落下去了，画ฑ面上登时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连肖文石那幅画也比不上了。
他叹了一声，随手扔了画笔，转身眺望着西方的天庭，脸上呈现出无限伤感和无奈的神情。
我猛地想起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穆伊，在这一刹那ว突然断定她一定就是他的女儿。他们具有一样的感情色彩和一样的孤独感。只是他们为什么เ不肯相认呢？在这一点上，他们似乎ๆ又太没有感情了。
这时从山丘那ว边传来呼呼呼的风声。
走，上去看看！他招呼着，带着我向山丘上那幢孤零零的房子走去。夜幕降临，奇怪的是山丘上竟然有一道亮光指引方向，我们很快便到เ了目的地。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现这座房子全是用黑色的石头砌成的，墙壁很厚，上面有两个ฐ小小的窗户，距地很高，深深地陷在墙壁里。一块巨大的石门上泛着亮光，不时激起一道道划ฐ破黑暗的夜空的光芒。门旁有两根粗大的石柱，上面镌刻๑着一副对联：
周鼎汤盘见蝌蚪
深山大泽生龙蛇
我轻轻地念了一遍，把它像钉子一样钉在心上，从此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把所有的蜡烛都点燃了，高高低低地摆了一屋。在闪烁不定的光线中ณ我看见房子正中间有一张很大很长的条形石桌，上面有一叠纸，一支笔。东边墙下有一张石床，上面空无一物，西则是一个ฐ庞大的书橱，几乎与墙壁一样长。房顶上有无数小孔，风正从那儿灌进来回旋在房子里，呼呼呼的响声不绝于耳。烛光被吹得摇来晃去，火焰纷纷牵起手形成一条条飞舞的火蛇，在房子里窜来窜去，闪动不已，让人感到เ好象置身于光与火的世界。
我恍然大悟，感慨万端地说，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呼啸山庄”啊！
是呀，这就是我的家，我平时就住在这儿。
你为什么要住在这儿呢？
我喜欢这儿，这儿很好，在这个高高的山丘上可以看见整个荒原，还有清清的洛河。更重要的是，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你喜欢一个ฐ人呆着？
是呀，这么多年了，都是我一个人，一个ฐ人面对一切，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很好呀，我已๐经完全习惯了这种生活。他痴痴迷迷地说，好象一点儿也不难过，反而陷入了一种画地为牢所带来的喜悦之中ณ。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捏着下颌粗硬的胡须补充道，哦，你别误会，你来这里我真的很高兴，这里除了你谁都不欢迎--ๅ--ๅ--
我一怔，盯着眼前那不断窜来窜去的火蛇，突然丧失了一种对日常事物的判断ษ能ม力，竟然不知身在何方。
你喜欢这儿吗？好象什么都是虚幻的，只有他的声音透出一点真实感。
这儿有点……有点荒凉。我迟疑着说。
你喜欢热闹吗？
不，我只是觉得这儿有些古怪。
没关系，以后你会习惯的。说着他指了指桌前的一张石凳，吩咐我坐下，放松自己，尽量保持身体不要动，随即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画起来。不久一张写完成了。我拿过来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忍不住叫道，这是我吗？
是的，这就是你！他斩钉ล截铁地说，盯着我的眼光特别坚定。
我现自己被画ฑ成了一个气势汹汹的人，全身处于一种极为ฦ夸张的动势中，特别是脖ๆ子那里形成了强有力的扭转，似乎就要扭断，身异处，而眼睛里却充满了冷漠与孤独的神色。我忍不住咳嗽ณ了一声，抱怨道，可是这一点儿都不像我呀，倒像个……像个魔鬼。
不，这就是你，难道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
我听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盯着画面上那个似我非我的人，心里感到一丝异样的慌乱和恐惧。
他转身从书橱里取出一叠黄的纸张递给我说，你看看，这是我二十年前的自画像。
我接在手里刚刚ธ看了一眼就惊得魂飞魄散，失声叫道，不，不，这怎么可能呢？你一定画ฑ错了……
他紧ู紧地盯着我，眼睛里好象有一把剑，一字一顿ู地说，没有错，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我把刚才他给我画ฑ的那张写拿来与这些画像放在一块儿，现所有这些纸上画的竟然是同一个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