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ม……”我喃喃。室内烛火摇曳，在墙上描出两ä道狭长的影，一坐一立，光影斑驳，令人生出身临梦境的错觉。
除夕团圆夜，阿香、何大诚是本地人，家中自有父母翘首以盼。掌柜刚熬过一场大劫，今年要带着妻儿回老家祭祖，求祖宗保佑生意兴隆。细算下来，唯有我可以留在铺中ณ看门。
他近日异常忙碌。哪怕向福来买酒对各大酒庄、酒铺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人家既ຂ然不辞劳苦来回奔波，掌柜就该承他们的情。因此，即使掌柜娘子一再嫌弃雪梅酒物贱价廉，但待初ม雪盖住了砖瓦，掌柜仍旧用洗净的器皿接了雪片，将自己关在室内专心酿酒。
此时此刻๑，就让掌柜一个人静一静。
林家是福来的薪，但我却不能简单粗暴地拿它开刀。林家世代经营，实力雄厚，为ฦ了一个酒铺的生意贸然去撼动这棵参天大树，不仅不自量力，而且有些小题大做。即使侥幸成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法也落于下乘，并不符合孔明“挖指宽蚁穴，毁旁人千里之ใ堤”的对敌美学。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旁้边几个比他大了没几岁的聪明人哄堂大笑，半点不能感同身受小师弟心里的苦。时年九岁的孟公威擦了擦被弄脏的眼睛，一脸嫌弃：“鼻涕都出来了，真看不过眼。”
这个不消阿香提点，当了几个ฐ月的酒娘，我早就看出来了。掌柜性子和善处事隐忍，掌柜娘子却爽快利ำ落憋不住火气，俩人一个锅配一个盖，夫妻地位一望便知。
这是在委婉地劝我回草庐住？
掌柜无力挽留，掰掰手指，发现昔日爱将到本月末就只剩ທ下我这一个，顿时心灰意懒โ：“要不你也另谋出路去吧，总不好一直拖着你做白工ื，耽误了你的前程。这些日子欠下的工钱，待我将铺中ณ桌椅折卖后就还上。”即使心智坚韧如他，面对惨不忍睹的客流量，也打起了退堂鼓。
林月洁不仅想做孔明的伯乐่，还想做其他人的伯乐。近日福来酒馆为了挤垮同行，开出高薪从我们铺子里挖人，陆续已经聘走了好几个酒娘跑堂。以往我只需管着卖酒收钱，旁的一概ฐ不需过问，现在还得兼干酿酒、封瓶的活，忙时恨不能ม多张一双手脚才好，原本谈好的八日一休，也已经很久没有兑现了。
一位二十来岁的管事娘子显然已๐经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许久，见我登门，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小娘子辛苦了，这几个铜板拿去买些零嘴儿吃。”她客客气气地接了酒，极熟练地拿出几个铜板打赏了我，还随手抓了几块糕饼放进我的手里。定睛一看，原来是刻着“福泽绵长”图案的福饼，做地小小巧巧的，一口就可吞下，十分精致可爱。
酒卖地再好也只是个酒娘而已。我破罐子破摔了。
崔家看起来真的很忙。周围丫鬟婆子来来往往，每个ฐ人都脚步匆匆，但我坐了二十来分钟也不见有人记得给我上茶，反倒是对座一个盘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媳妇自己动手，跑去隔壁顺了只茶壶来，还抓了一大把瓜子往女儿的兜里塞：“快藏好，现在别吃，等家去了再吃……”做贼似的。
掌柜眼看着自家酒铺的生意一天天惨淡下去，嘴上虽不说，但心里急地很。今年的夏天恰逢闰七月，格外炎热难耐，掌柜郁结于心，不得排遣，挨到中秋，居然大病一场，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掌柜见自己不能管事，无奈之ใ下只能将铺里的生意托了长子照看。可他儿子不争气，娇生惯养不肯吃苦不说，还变着花样从账上拿钱零花。账房唯恐将来受牵扯，连忙一状告到เ掌柜处，气得掌柜恨不能打断逆子的腿。
“骗你干什么！”阿香解释道，“去年有兵爷在店里醉酒闹事，差点把咱们的招牌都给砸了，我亲眼看见何大诚捋起袖子冲上去，没几下就把他们打趴下了，出了大威风。连掌柜都说，他天生神力，不去当兵可惜了。”
草庐里也有灯光，可院中一片静谧，耳畔惟有微风佛叶的沙沙作响。心中ณ传来钝痛，这个时辰正是孔明俯卷夜读的时刻，但书房不见一丝光亮，必然是主ว人不在家的缘故。
孔明似无所觉，照例吩咐我代他送客，走到门口时黄承彦突然问我：“南霜，你到底是何人？”
“你可有解释？”孔明刚云游回来就从捧墨处得了消息，立刻๑升堂审我。他的脸上看不出生气的痕迹，语气也十分平静。但正是这样，才更让我害怕。
孔明哈哈大笑。
赵婶惋惜不已，摇了好半天的头，最后总结道：“那豚妖心地良善，本不欲多造杀孽，岂知林家后人固执至极，搭进如此多条血亲性命仍不知悔改，一错再错，愚不可及。”
我辩解道：“吃饱穿暖才是硬道理！今年未过小寒就下了七八场雪，窗上结着霜，寒风□□西撞，哈出去的气顷刻间就能冻成冰渣子，冷到不行。不穿冬衣怎么เ熬得过去？再说——”我看看孔明，“先生高智，必然不会如愚夫村民一般胡乱避讳。”
“豹。”
如今我虽不能出口成章，但辩论时引经据典地也很能唬一唬人了。
掌柜娘子斜他一眼：“你懂什么เ！诸葛家祖上是做大官的，诸葛先生又有才名，指不定何时就会飞黄腾达。如今他家中ณ没有正妻，南霜跟了他，将来主母进门，少不得要顾念贫贱之时的伺候之ใ功。倘若有幸生下长子，那就更了不得了！”
“哼，说到เ底，还不是半个ฐ奴才，任人作践！”何大诚啐了口唾沫儿，满脸鄙视。他自上回自作主张游说来几个商户支援掌柜之后，口舌功夫见长，说话日渐犀利。掌柜娘子毫不示弱，立刻反唇相讥，两人战作一团。
“其实，关键还得看主ว母的为人。”阿香垂下眼，几乎不敢看我，“我听闻，前两日郭大仙为诸葛先生算了一卦，说他将来的妻子必然家财万贯，旺夫兴子，唯有一样不足——不够贤良大肚。想来，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恐怕不大容易。”
郭大仙鲜少作令顾客不快的预ไ言，这次一反常态，倒显得异常可信。不过，反正我不会去做孔明的妾侍，这一卦卜地准或不准，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