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客厅一尘不染，乍走进去，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使黎迦忘记了紧张。杨伟泽和老同学寒暄完，忙介绍道：“这是黎小姐，以前跟你说过的。”简介就是简介，能知道对方的姓氏就不错了。两人彼此“久仰大名”一声算是认识了。杨伟泽把黎迦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妖言惑众：“其实黎小姐是有真才实学的，我对他很了解也很欣赏。所以看在老同学的分上，就把千年一遇的大才女推荐给你了。”
雨过天晴，预兆来了。去北京出差的杨伟泽些许能带来精神上的慰藉。
荣世杰对梅月姣由冷淡变得温暖，原因不是梅月姣越来越小鸟依人了，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快出世了。过年的时候，荣世杰买了许多东西，他娘的，他爹的，他大情人的，小情人的，想到儿子还躲在他娘的肚子里不肯出来，手里捏着几张花不完的钞票，荣世杰此时真想跑到婴儿店铺买几件小衣服给他儿子准备着……床头的水果摆的满满的，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提前准备。梅月姣ฑ拿着小飞机在空中ณ盘旋，度在加，时间在飞逝。
风也很美。两个ฐ人拥抱在光天化日之下，招引祝福的眼光。
每个人都知道趁酒劲酒疯犯傻事是可以被原谅的，罪大滔天也会被从轻处罚。
夏天的凉风轻轻地吹着，树间的两ä只黄鹂有了闲心，在打闹，叫的声音不动听，好像在骂街。一个比一个有进攻性，谁也不怕谁，只能咬掉彼此的华丽ษ羽毛——雌性的。
黎迦过了大约半年的“茕茕孓立，形影相吊”的生活。风里来雨里去，即风流也痛苦。大学里的同学东奔西走，留在省城的只有她一个，而且还被刷了，接着又被胖女人房东赶了，再接着就进了刽๓子手为ฦ她包厢好的宾馆。这一系列ต污辱性的程序输入她鱼肚白似的硬盘内，为将来做武瞾埋下伏笔。这东西一定要好好储存，未来有用。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就直接告诉我的助理荣世杰好了，甭客气，客气我不认识你。
第二天黎明，阳光折射她的脸，明媚如若流苏绚烂。黎迦懒洋洋起了身，对镜梳妆半个小时，韵致比昨天美丽多了，光滑的皮肤如月光一样轻盈，如玉一样晶莹，比珍珠还珍贵，此乃ี上层之色，无价之ใ宝。黎迦一双杏眼宛若明珠一样时明时暗，若隐若现，又如秋波荡漾春水里，璀璨无比，纤纤细手轻挼乌黑的长。她目不斜ฒ视欣赏镜中的美人，偶尔被自己飘逸的长所迷惑所沉迷，对镜莞尔一笑，犹抱琵琶半遮面，已经美到不能再美了，否则杨伟泽会迷死。成熟到了极致，再不欣赏恐怕这辈子就要错过黄金时段了。
黎迦望着车窗外，愁绪万千，汽车驶去的方向很遥远。她有气无力地问：“你说的那个ฐ人是谁呀？”
黎迦知道脏ู兮兮的城市不好混，凹凸不平的马路磨平了皮鞋跟，脚๐趾头猪蹄似的红肿。大街小巷๕胡乱ກ混了一圈，失去了能ม量，收获了疲惫。像骆驼祥子一样由á一个ฐ黑夜进入另一个黑夜，总见不到光明。回到不足十三平方米的住处还受房东的驱逐：“租不起就别住，还赖着不走啊。”城里人就着样，一分钱都看在眼里，所以世界上最吝啬最贫穷的人在城市。
半年之后，黎迦才知道所谓的“妹夫”就是省城大富商的公子——荣世杰，一个ฐ封建余孽的子孙，道貌岸然的基督圣徒。
第三位进来的人是位胖女人，还是平头百姓。宽大的衣服像袍子，披在她身上像七彩瀑布，坠满银子银光闪闪，凄迷且乱眼，令杨伟泽挤眉弄眼。只见她声若洪钟，笑若洪水，台风不期而至，杨伟泽皱皱眉头说：“请问小姐，怎样才能吃胖？”杨伟泽有意找人缺点，揭人伤疤，非一般的女人胸中ณ掖火，在这千钧一的时刻杨伟泽又说：“对不起小姐，我是说怎样才能让公司变胖。”“吃喝懒做！”那女人丢了四个字，悻悻而去，走到人群到处播撒流言，说这家公司对人类进行种族歧视，嫌我舌头短，接吻没感觉。
黎迦坐下来，轻轻的闻着从饭菜飘来的香味，陶醉似的笑了笑，幸福从她身体的每一处毛孔横溢。看着蛇永图匆忙的身影及兴奋的吆喝，有种久盼的妇人之祉。菜齐了，蛇永图拿了瓶法兰西香槟，倒满两个高脚杯。三杯薄酒下肚，脸上火辣辣的，像在燃烧。
今晚，蛇永图在求婚。
他单膝下跪，托着沉重的钻戒，套在黎迦纤纤玉手上。只听他激动的说：“迦迦，只要你相信我，只要你答应我，只要你嫁给我，不管什么เ事我都会为你去做。苍天在上，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黎迦的事，我就——”正当他誓以什么样的方แ式决定死的时候，黎迦以迅雷来得及掩耳的掐灭他的死心之ใ火，堵住他的嘴，哽咽的说：“蛇氏，别这样，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
蛇永图求婚成功。忽儿雄性大，一双力大无比的手把黎迦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剥ຓ衣求食，蠢欲随着灯熄烟灭在运动。男人的激情与甜言蜜语在毒酒的蛊惑下就是信口开河。酒香萦绕的女人这时候脆ะ弱难敌一夫之ใ勇，朦胧的眼睛只有闭下——任男人自由主ว宰，失去理智的默认交织成没有下文的爱。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末，性也变。仿佛人的本性就不需要下文，走一步是一步，等再走到同一屋檐下的时候，也只有蔽一蔽雨。一个ฐ说，雨太大了。
蛇永图的誓言不过是镶着金边的谎言，闪着凄迷的光芒。有时候，诺言就像一把伞，挡不过狂风暴雨金钱美色的袭击，随即被撕破。当危难来临ภ，诺言只能是遥远晴空的星辰，在上帝ຓ面前许下的承诺，他假装ณ视而不见，冥冥之ใ中又坠入黑暗的宇际。这时候，谁的诺言又在抖？
蛇永图像臃肿的汉人一样躺在床上，沉重的呼噜声敲打夜色上空星辰，流星般缤彩纷呈。他的一只手搭在黎迦不再洁净的胴ฒ体上，松松的。意思是说，我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我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蛇永图明天就要离开省城，去南方取经。临走前，已把公章及权力授予黎迦，希望她再接再厉，再创辉煌。黎迦含泪授权，折箭盟誓，说吾意已๐定，决不离开公司半步，请董事长兼大情人放心。
公司能ม有今天，黎迦功不可没，对于公司的阁老和旧臣们来说，黎迦战功赫赫，有能力，该当此任。这个决定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赞成，董事会中的每个人都保持沉默，好像生米已成熟饭，他们没资格言；又好像男人都怕女人掌权，历史教科书的教训是，当女人掌权的时候，男人多磕头少说话，最好一言不，以免成为ฦ杀一儆百的典范。女人无权无势的时候最温柔体贴，一旦黄袍加身，便心狠手辣，治人上胜过男ç人。
今夜，蛇永图和黎迦像古罗马的角斗ç士一样滚打在一起。凶猛的动作和柔软的呻yin声在汗涔涔的锦被中沉寂，然后各自在混沌中睡去。人为了权力能出卖一切，何况不值一提的肉身。“出卖灵魂才属于真正的出卖”，黎迦大学时代就为了这句话疯狂呐喊，人前自豪过一阵子，现在依然延续这个自豪。蛇氏纺织有限责任公司的席执行官黎迦为ฦ了爱情与蛇永图恣意放纵一起，算出卖吗？不算，至少算牺牲，因为ฦ那时这种行为ฦ是令人鄙夷的。
天亮就出。
一身黑色皮大衣的蛇永图手提公文包，行走在白雪刚融化的季节里。天有些冷，他狠狠地吸了口气，蒙蒙白雾在他脸上扩散。他有些不舍，抬头瞟了一眼楼上的黎迦，更让他惆怅。这一去何时能见到เ这个ฐ美丽的大女人。他思绪万千，女人和梦就在眼前，而他选择了梦。黎迦身穿白色狐裘大衣，慢慢下了楼ä。
楼ä下，蛇永图站在轿车前，抽着劣质的香烟。她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抽掉他嘴上的烟。“还有什么可留念的？”黎迦说，“都放心吧，这儿有我，不会出乱ກ子的。”蛇永图说：“这我知道，我不放心的是你，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南方แ呆多久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主ว要是你，一个人在南方人生地不熟的，可要注意好身体，少抽点烟，多喝点茶。”黎迦憋不住了，又说，“快上车吧，别ี误点了。”蛇永图点头，表示尊重漂亮小情人的意见。
车一路无阻，风驰电å掣开到了飞机场。飞机场静的要命，说话都得交头接耳，而另一些地方乱ກ的要命，说话更要交头接耳。他们俩下了车，深情吻别后，一个进了候机室，一个泪流满面看着那架飞机直冲云霄，再也看不见。
当黎迦开车回到十六街的住处时，突然看见南归的杨伟泽徘徊门口。一下车，杨伟泽就兴致匆匆的说黎小姐我来了。黎迦摇头说他走了你来了，你们两个怎么เ情敌似的。接着黎迦追问：“杨先生，你怎么从南方回来了，好久不见又福了。”杨伟泽自嘲：“什么เ福，再福还不是那熊样，哪能跟你黎大总经理比，我这一走，你官晋三级。”黎迦戴钻戒的手挼了挼零乱的头，有意让杨伟泽瞧见，意思是说我已经名花有主ว了，离我远点。杨伟泽不识相，婆婆妈妈说自己้在南方แ没混好，差点没给人骗死，所以又回来了。他死皮赖脸地说：“千里迢迢来看君，君却横眉冷对不理我。不管怎么说也要招待一下？”黎迦却说：“我不喜欢招待客人，特别是你这样的不之客。”杨伟泽转过脸说：“我招待你怎么样？”黎迦无奈地说：“我不喜欢被人招待，特别ี是被你招待。”“哎——”杨伟泽扯开嗓门喊，黎迦已进了一帘深闺。
荣世杰的父亲荣昌刚过完七秩大寿就拽掉眼角两ä根修长的眉毛，然后一命呜呼驾鹤西归了。不知这位金融大亨真正去了天堂还是在西方的另一个山口误入歧途进了地狱，那ว些哀悼的人群在灵堂只看到缕缕青烟。
他从旧社会来，领ๆ着旧ງ社会的孔孟思想而去。孙子的小脚丫ฑ还没摸到，临ภ闭眼之前只摸着儿子的手说：“你不争气啊！——”该说的没说完，卡在喉咙让儿子猜测，荣世杰那ว时候哪有心思揣测死人带走的话，只顾悲哀地哭他苦命的爹，那ว遗憾也在他的哭声里，随着那缕缕的青烟送给他父亲，为荣家争气——生一堆孙子。
杨伟泽跟在黎迦一扭一摆的屁股后有说有笑地悼念。
十一街的四合院悲苦不绝，远处深山老林中的乌鸦却悲苦欲绝，确实绝倒了几只，扑嗒扑嗒掉下来。
黎迦欲哭无泪，一张粉红的的香帕粘了不少脸上的粉脂，像泪流过的痕迹，令荣世杰感动；杨伟泽躲在黎迦的后面偷偷闷笑，用手捂着那ว张猴嘴，生怕被人瞧见，鼠头鼠脑鼠脸憋的通红，像男ç人怜悯时的感动，又令荣世杰感动，决定请两位吃饭。
两位也忘了客气，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吃完饭之后，杨伟泽又跟在黎迦一扭一摆的屁股后有说有笑去怀念这顿饭的好处。
黎迦心情也好，兴奋头上便拿杨伟泽开刷：“杨先生，你长成这样万一娶不上美妇怎么办？”
杨伟泽听了这话近乎窒息，使劲表示自己多么喜爱沉默，爱好完成之ใ后便一鸣惊人：“丑妇可以白头！”
有悲就有喜。两年后，荣世杰的婚礼如期举行，门前张灯结彩，异常华丽，几十辆轿车载着荣夫人耀武扬威驶向四合院，荣老太见了又是抱又是亲，仿佛她在结婚，六十多年的老嘴巴说：“这闺女俊俏，画儿似的。”
作为一个正常人，就得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荣世杰按这个步骤走。荣夫人是荣世杰那年在梅月姣怀孕期间寻的花卧的柳，闭花羞月谁相信，沉鱼落雁谁不疑ທ，那双不大不小的丹凤眼就让荣世杰生畏ั。
荣夫人心计比梅月姣高明，牵着荣世杰的鼻子往往自己้皮带里钻。荣世杰走投无路，只有一个门，不得不钻，钻进去出不来，不得不四处摆亲访友，请贴大摆婚宴。
婚宴期间，黎迦和杨伟泽道了一声“才子佳人，早生鬼（贵）子”，话中人意，又白吃了一顿。
对于荣家，大悲大喜就等于无喜无悲。可荣家延续这个ฐ“喜”，这个“喜”镶嵌荣老太的脸上，使人看不见，它藏在了皱纹里深深的像一个幸福的梦，浅藏春天的某个角落。在荣家，却忘了另一个“悲”，那“悲”深藏荣世杰的胃里，像一个灾难的梦，从他脸上滑下，抑或躲在“悲”的城市。
悲，非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