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世凉揉了揉额角。站在他对面的青年，面目冷肃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领口露出半截可怖的巨大伤痕，虽然只露出这么一点，但见微知著，这伤痕肯定像把他整个人都劈开了似的那么庞大。于是哪怕胸章排满了制ๆ服的左半边，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可笑或累赘。只让人心惊。
汤豆被安置在面对玻璃墙的那张椅坐下。送她来的人离开后，她小心地打量四周，室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四外角落有监控摄像头，天花板上一排白炽灯射出明亮的光，似乎可以让一切无所遁形，哪怕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不会被观察者遗漏。
大头招呼他“无所谓。”
队伍修整后对渗入点进行最后的检查。汤豆看到เ大头也在其中ณ，见到她，冲她眨眨眼睛，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有油吗？”席文文伸头看，结果很惊讶“有哎，怎么会不洒出来？”
汤豆带着席文文进塔，就立刻๑锁上唯一可以进出的小铁门。两个ฐ人顺着盘旋的圆梯向上爬。
黑西装在两边的争吵声中，无声退出办公室。外面等着的人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来“现在怎么办？能确定发生渗入吗？”
他顺着汤豆看的方向，抬抬眼“我早看过了，这边没有摄像头。”
如果不是那个管理员提到一句，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评价已๐经开始。
赵小明说“爸爸说的。”
做父母为女子付出了太多，所以才这么เ难以接受对方并不是自己私有物这件事。
晚上工厂有车来接，王家一行人挤坐在一辆车里。汤豆手里捏着两朵雏菊，她在阳台上种了很久，只开了两朵花。
“学院也建成了，本届学生中将会有第一批参训者……”
可她不敢动，也不敢求救。
出去时，外面的工作人员正在和汤母说抚恤金的事，听上去是一笔不小的钱，汤母脸色不太好，只沉默听着，过了许久只问：“然后怎么样？”又说“他爸爸还不知道。现在我们要把人领回去吗？我们要怎么เ带回去？”
她过去想把明亮从地上抱起来，明亮死活不肯，杀猪一样嚎叫着打滚，她耐着性子哄了一下，怎么也不行，火气就上来，
汤豆以为ฦ自己心情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可并不是，因为太震惊，上去拿成绩单时，差点被自己绊倒。
轻手轻脚地打开阳台的门，一缕夹杂的泥土味的寒风便迎面而来，同时也冲淡了室内污浊的空气。
赵小明努力地挺直了背站在那里，耳朵根都红到เ要滴血似的。
“教官的话，只能用‘是，教官！’或者‘不，教官！’来回答！”他把脸怼到赵小明面前，几乎是用吼的“你为什么เ不敢看着我？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เ没用的东西！连看着别人的眼睛都不敢！”
少年不得不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说你是一坨狗屎，我说错了吗？”
汤豆觉得赵小明会反抗，他那ว么正直，他一定会反抗这样的不公，可她又害怕他真的会反抗，这样他就会被迁怒，被淘汰，被送回家去。
“不，教官。”少年这样回答。
“那么说，你真的是一坨狗屎了。”
“是，教官！”
汤豆收回探视的目光，不敢去少年的表情，她害怕看到明亮的人失去自己的光，甚至恨不得能把耳朵也关闭，目睹同学被这样羞辱令得敏感的少女眼眶发热，鼻尖发酸。
一瞬间无比地憎恨诸世凉。
而脚步声渐渐走近，那双腿最终停在她的面前。
她不愿意在诸世凉面前认输，努力压抑着眼泪，抬起头看向他。想知道他会怎么羞辱自己。
但诸世凉没有这么做。
他看到汤豆，立刻๑面带赞赏，用异常兴奋的语气描述自己面前的这位同学是多么优秀的学生，她是多么机智，又是多么เ勇敢，不畏惧一切危险，就好像她是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一道光，是一群傻子智障中唯一知道1+1้等于2的天才。
所有人都看着她，审视她，目光流连在她穿反的外套，和夹在外套领子与衬衣之间的半截袜子上。
那些溢美之词在现实的衬托下让她看着像是个笑话。
在诸世凉的吹捧下，她每一秒都如坐针毡，恨不得当场打个地洞逃到世界的另一边再也不回来。
直到诸世凉宣布解散，人群三三两两的离开，没有人一个人愿意和她说话。
穿好裤子的女生在其它人的关心与簇拥下过来，她走上前正要开口，对方目不斜ฒ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那样。
席文文感到不平，大声对着那群女生的背影质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神经病啊？”有女生大声说“呀，是不是有狗在叫？”惹得其它人都大笑起来。
汤豆强作无所谓：“没关系。你先去穿鞋吧。”
席文文离开后，她失神地站在原地，看到赵小明走过来，却已๐经没有和他说话的勇气。
他一定也很讨厌自己。这可能就是诸世凉的目地。让所有人都讨厌她。
但赵小明在她面前停下来。
她不抬头，只盯着对方แ那打着补丁的双白球鞋。心里一阵阵地，翻涌着酸涩与涨痛，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心可以这么难过。
“没关系的。”赵小明的声音传来。
一瞬间，她的眼泪就好像马上就要掉出来似的向外挤，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克制着喉咙里的酸意，不让声音变得哽咽“他就是想把我赶走！一开始他就不想让我到这儿来！他就是故意的！从现在开始，我只要犯错，大家都会笑我。没有人想和我做朋友了。席文文要是和我玩，会被人孤立！你和我说话，也会被孤立！”这就是孩子的世界ศ，纯真得纯粹，恶意也更纯粹。
“那，只要让他们知道，你真的比他们所有人都优秀，就可以了呀！就算他们讨厌你，也无法打倒你，气死他们。”赵小明声音那ว么轻松，就好像对她来说是一定可以办到的事。
“把这当成战斗。汤豆！你一定要赢！”
虽然最终眼泪还是掉下来，但汤豆用力点点头“恩。”飞快地拉着袖子抹掉眼泪。
远处的高台上。
诸世凉看着花坛下在说话的少年少女，面无表情点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