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问出口，他自己却坦然笑了：“我就是来看看。”
苏佑倒不像她想得那ว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感到生气，气她不识好，也气自己放不下。这段日子里卓静言占据了他太多精神和时间，偏偏到最后总是费力不讨好。他是受尽万千追捧的当红演员，拥趸军团大得令人咋舌，频送秋波的女艺人更不在少数。苏公子这朵高岭之花好不容易动了凡心，何其珍贵，何其难得，谁能料到对象偏是死不开窍的她？
抱歉，你对我已๐经足够坦诚，而我却不得不对你有所保留。
大半月不见，那个ฐ人的开场白还是一样：“在哪里？”
临近试镜日期，欧凯来得愈发勤了。卓静言也暂缓了手里本子的工作，每天和他热火朝天地研究着角色方แ案。欧凯这人也很有点意思。明面儿上就像个ฐ挂着总监名头的甩手掌柜，油滑圆融得不见痕迹，难得看出他肚里有多少真货。待与他共事之后卓静言才渐渐发现，这人并不是个ฐ只有花架子的富二代，他对待工ื作严谨认真得出人意料。
八卦小能手一如既ຂ往地对与苏佑相关的一切事物满怀热情：“谢谢言言！早上我就把附近报摊都搜刮ุ了一遍，虽然橘子日报已经收了……毕竟这份是你买的，可太让我感动了！”
苏佑懒洋洋地倚在门口，随手拿毛巾擦着头发：“没睡怎么เ不回我信息。进来？”
他似是看不过她懵懂ฦ样子，别过头叹了口气，又笑了一笑：“小言言，你说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这会儿皓子应该在刚起飞的BA3๑8次航班上，车倒没坏，就丫打小儿没抽懒筋，能ม蹭车绝不自己้开，吃了晚饭拖着俩箱子直接就找上了我家门。”
送走阿青，她盯着糖盒子出了会儿神，起身踱到阳台上。隔壁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没有光。
薛嫣在他身边一脸坏笑：“你们怎么เ一块儿来的？”
听了一晚上的声音又开始在脑子里无限循环，她很崩溃地垂下头扯头发：“苏佑，算你狠。”
头还有点钝痛，卓静言扶着额，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拼起来。从进到香山清琴，到最后喝了酒被唐尧送回家，然后呢，好像是昏昏沉沉把唐尧赶走了。再之后，实在是记不太清楚，总感觉好像有人听她说了很久的话，似梦似醒的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臆想。
卓静言整个人都一激灵清醒过来了，她捏着手机憋了半天，太多情绪一齐涌ไ上来，反而不知从哪里说起。
“王记者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该回去继续了。”周楚楚态度亲昵，完全无视他的疏离。
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他。
薛嫣有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嗨，我听着你这话怎么有点儿酸啊……”
唐尧笑嘻嘻地举ะ手投降，眉眼间一片快活神采：“好，好，别ี闹了……咱进去吧。”
主持人担着引导活动的责任，干聊着不是个事儿，还得来点点燃气氛的东西，片刻便说要进入互动游戏环节。
周楚楚笑靥如花，挽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我自然是不怕的。待会儿互动的游戏少不了有亲密环节，你不生气就好。”
娱乐圈向来纷繁复杂，这些年他看尽无数乱花迷人眼，更深知撷花要防刺๐伤人，渐渐一颗心也就如古井平静。此刻她坐在伸手可及的距离，眉目含笑，手中筷子点来点去，嘴角还沾着一星汤汁，脸上竟有些未见过的娇็憨神态。
“你话好多，”卓静言眼风扫过来，“谈工作而已๐。”
“多谢收留แ与款待，收工早的话，到我家来吧，有礼ึ物。——言”
林湘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卓静言？”他认出她来，叫了一声。
卓静言微笑：“还点一样儿的。干炸丸子，野山菌，小豆凉糕，两ä小份打卤面。”
苏佑微笑道：“今天晚了点儿吃不了太多。干炸丸子，野山菌，小豆凉糕，再来两小份打卤面好了。”
不愿触碰的记忆在静寂的黑夜里破空而来，隔着十年漫长时光，那ว些梦魇般的画面仍然清晰得几乎就在眼前，如坠冰窟，周身发冷，心痛如绞。
她翘着手指扶住桌沿，姿ู态优雅地坐下来，声音是慵懒โ的调调：“早啊。在英国待了半个ฐ月累็得我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回来连着就歇了一个ฐ星期，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
华霆娱乐占据了这栋写字楼的五到九层，会议室则在七楼ä南侧。因时间还早，卓静言打算从消防通道步行上去。连日来的忙碌害她没有时间晨跑，只能通过天天走楼ä梯来消耗热量。
卓静言对面的苏佑微偏着头听她说话，修长右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中似有探究。
薛嫣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拉住欧凯的左手佯作生气训道：“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这种场合就不要这么เ工作狂了啊！要谈剧本就到公司谈，今儿我是和卓静言见面，不是和‘靖言作家’。赶紧ู边儿去，给我们叫点儿好吃的来。”
他刻意似的加重了“终于”两ä个字，绅士地伸出手来，背着一桌人看她的眼神却带着些促狭。
钟涛又对另外几人介绍道：“这就是咱们华霆筹拍中ณ的《王城》的作者，靖言小姐。靖言作家，这是华霆的经纪宣传主ว管欧凯先生。阿凯刚ธ从上海回来，一直连轴转，都没赶得及和你见见……这位是《魅影》的投资商，国惠的总裁邹国明先生，还有邹้先生的女儿娜娜小姐。”
那ว服务员见她一脸坦然，只看了她两眼就退到一边去了。
林湘推了苏佑一把，笑道：“拍个照ั吧苏总，昨天你粉丝都到我微博下面问你消息来着。”
自去年搬入这个小区，对门一直无人居住，直到上个ฐ月突然开始装修。阿青说她过来时遇到เ一个大大咧咧的年轻男人来检视装修进度，那人只说自己้女朋友刚从国外回来，这房子是为她准备的下处。
所谓冤家路窄。
给给给，不管要啥她都给。
眼看顺着人群已๐经走到排队打车的地儿，卓静言正暗松一口气，缓缓移动的出租车队伍里却突然插进一辆挂着军牌的悍马，车到เ她面前还响亮“嘀嘀ถ”两ä声，十分嚣张。副驾一侧的车窗滑下来，唐尧抓着方向盘歪头打量她，军绿衬衣大喇喇开着两颗扣子，笑得一口大白牙闪闪的，十分不要脸。卓静言脑子里紧绷的那ว根弦“砰”地一声断了，沮丧ç地垂下肩膀。
梦里有十年前的洛眠和洛然，有幼时相伴的唐尧和薛嫣，有淡然出尘的云真老禅师，有白衣飘飘的清俊少年，还有京都蛰居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恍然眼前。她看到各种画ฑ面纷错而来，如同剪辑混乱的默片，难以拼凑完全。
樱花雨，红叶云，山原雪。
散成齑粉的过去的岁月。
卓静言终于喘息着醒来，一头冷汗浸湿黑发。床边座钟็的时针ฤ已经走过十一点，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拦在外面，只从隙缝里触角似的探入几缕浅薄的金色来。她仰面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怔了半晌，才慢慢坐起来，然后下床拉开窗帘，伸伸懒โ腰，在一室秋光里打了个ฐ响亮的喷嚏。
“是有人在念叨我么……”她揉揉鼻子，自言自语着捞过手机看邮ุ件。
出版社的信息刚回到一半，欧凯的电话就进来了。她顺手将蓝牙耳机挂上，打开笔记本坐到工作台前，边接电话边回邮件。
“salut”她随口打个招呼，手里飞快地敲着键盘。
欧凯笑了：“我是不是该说，おはよう？”
“我想你打来跨国电话不会只是为了道早安，”她一手拿过案头的画ฑ稿开始清点数量，“说吧，怎么了？休假期间恕不接受新任务，除了剧ຕ本返工。”
“也没什么，”欧凯顿ู了顿，“我早上突然想起个事儿——这不最近正筹备员工宿舍么，我看房型都挺好，离公司也很近。你现在住着唐尧朋友的房子，不方便的话干脆ะ搬这边来吧，我让留个独一套的给你，不用去跟别人挤。”
卓静言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宿舍？心领了。不过我不算华霆的员工，用不着考虑我这份儿。再说，最近我可能ม得搬家了。”
看来不是房子地点的缘故，这下难办了。
欧凯试探着问道：“你这往哪儿搬啊？我记得你那个ฐ小区环境还不错，住得好好的怎么要挪地儿了。”
“我姐知道我回来了，让我住顺义那ว边去，”卓静言点着鼠标将邮件发出去，漫不经心地讲着电话，“之前一直装修呢，最近差ๆ不多了，所以就搬呗。”
她关掉outlook，又把浏览器打开，随手点开书签里的社交网站挨个ฐ儿翻看。
“顺义怎么成？太远了，定好演员不久就要开拍了，你总得经常，”欧凯无奈，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大作家，这好歹也是你几年的心血之作啊，总不至于一开拍就撂下不管了吧？”
卓静言眼睛盯着滚动的屏幕，“也没什么เ啊，编剧ຕ结束了后面反正也不需要坐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