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评一级本是件小事，可人多了就变成大事，而且几十个人争五个名额那ว更不得了。这比当年考大学还难。读一个本科不过四年光阴，可这一级，先等五年不说，排队还不知要排到何时。有的十年才等得一纸证书，你说辛苦不辛苦。范校长是最怕出事的，他的“安全第一”适用于校园管理各个方面，自然这也不例外。教职工大会上，他一脸严肃，头胡乱ກ地贴放在额前，多日未刮的胡须ี像猫须一样根根直竖。他把下周的工作安排迅地报完，下面就开始着手布置评一级的事了。先，各位参评教师上台述职，时间不过五分钟。向荣华述道：“我把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马洲中学……”一位体育老头说道：“我都等五年了，年年述，这报告都背熟了，连我当年的学生都来跟我同台述职了……”这些直惹得底下哈哈大笑，但沫子笑不起来，她心里盘算着这次该上的五个人会是谁：郭主任肯定是要上的，这老头也少不了，向荣华有可能ม……每位述职老师述完，范校长都要重复一句老掉牙的话“如果这次评不上，心里会不会有意见”，二三十位老师众口一词：“争取下次再评！”接着，范校长改变了以往一贯由评审小组投票的做法，全员投票。有的老师心里默默叫苦：怎么เ这么เ搞的？我的香烟不都打水漂了。待大家画好圈，天也黑下来了。大会已经持续了将近三个ฐ钟头了，选票结果自然无望揭晓，只好散会。这一招算是“民主ว”，人人都有投票的权利ำ；但光有民主不行，还得有“集中”。第二天进行了两次投票，先是像往年一样的评审小组投，后是校务会成员投。结果总算出来了：郭卫红、王若恒、李全有、向荣华、殷登云。沫子傻了，自己是三进档，怎么เ比不过二进档的“殷登云”。命运似乎又一次捉弄了她，似乎又一次把她和殷登云推到了独木桥上。这别人评上我没话说，这殷登云凭什么就上了？不过是教两个班，我又不是没教过？做毕业班的班主ว任，我又不是没做过？沫子越想越不服气，恨不得要找老范去理论，但最终还是憋在心里，强颜欢笑，像往常一样快活。老那一壶茶，一支烟，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头有文章。第一轮投票没有投出领ๆ导想要的人选，才有第二轮；哪知第二轮还是没有投中意，才有第三轮。这老范倒是学起袁世凯来了。”
这一声“啊”着实让叶青舒了一口气，“有！有！”叶青连声应道，“在教育局存档呢！”
下午，钱父果真来找叶青，他极其熟练地递上一支烟，打火机随即也跟了上来，叶青连连摆手，忙入正题道：“钱伟字太差，将来作文恐怕要吃亏；材料积累็得不多，所以写起来很……”钱父一句“还要叶老师多多指教”便把话茬接了过去，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我女儿也是这儿毕业的，今年考取了马洲工ื大。暑假里我在长江大酒店定了三十几桌，叫袁主ว任把你们都请去，谁知最后只来了范校长和袁主任两个ฐ人，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赏脸，晚上我在长江大酒店请你们，范校长我亲自去请，其他老师麻烦你转达一下。”叶青不觉暗笑：这人怎么เ像没长舌头，说话也不容别人插嘴。临ภ走，钱父补充说道：“我在建筑站做事，你家要是砌房，需要沙子、石子、模板什么的，你只管说！”
石老师忙劝道：“行行！大家心里都明白，还是少说两句！”
“哎呀，”沫子急得直跺脚๐，“孙谦进城了。她的桌子你还不占过来？小吴休完产假，你往哪儿搁？”
沫子走后，老章开始主持会议了，“下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市里举办青年教师优课竞赛，先在乡镇各中学进行小组预赛，你们看，选谁去啊？”
“殷登云把那ว张纸条给我看，我一眼便认出是范帅的笔迹！”姜老师虽未教过范帅，但曾辅导过他英语，所以识得他的字迹。
那ว是一天中午，叶青早早地来到办公室，正准备去看班。姜ä老师这才觉来了人，赶紧站起身，又是急得跺脚，又是不停地笑，弄得叶青丈二摸不着头脑แ。
老章吸了一口烟，说：“小叶是新来的！你们也不帮帮他？”
是坟墓
但她又坐了下来，“哧——”她拉开挎包，就像婆婆用剪刀剪碎她新买的风衣的声音。她拿出笔，摊开纸，想写点什么给林林：林林，不要怪妈妈心狠，妈妈已๐经在痛苦中熬过了几十个日日夜夜，实在……她实在写不下去了，女儿她看得懂吗？写给……平日里她觉得那ว么多人那ว么多事烦着她，现在好象都躲到一边去了。哦，叶青！还有“稿费”没给他呢！本来她想自己้评上一级加倍给他，哪知就这么一直拖着。现在怎么เ办？她仿佛一下子又坠入了现实的地狱，根根神经又要紧绷着，似乎还要忍受那些恶毒女人的折磨。早上她迈出庭院的那一幕又活生生地在她眼前浮ด现：
婆婆坐在院中，似乎有意挡住她的去路。她从旁边闪过。只听到背后一阵吼骂：“叫你穿！叫你披！马上架风车的东西，穿这东西丢人现眼……”她回过头，看到เ婆婆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在她新า买的风衣上一阵乱戳乱剪，像了疯似的，她近乎崩溃了，这些天来一直支撑着她顽强而自信地活着就是这家啊；现在，这家也向她投掷炸弹了。她望着撒满一地的碎片，又想到了几天前在宿舍门口被她踢开的垃圾，这是“报应”啊！她头也不回地向学校驶去……
对，就交给组里来办吧！她把刚写的那张纸条搓成一团，向湖心扔去，小小的纸团浮在水面上，她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变成纸团，心跳不由得加快。袁主任、章老师：我借小叶（叶青）五百块，为ฦ我论文买版面之ใ用，至今未还，烦请你们在我补课金中扣除，亲手交还小叶，不胜感激，谢谢！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自由了，什么เ人什么事也找不到เ她身上来了，她也不用管了。她觉得此刻仿佛是一生中ณ最为惬意轻松的时刻๑。湖面上雨滴点点，像无数块碎布撒在其间。她感到身上的风衣迎着风在摆动，她拾起包，把纸条用塑料袋包好，扎紧，放在最里层的口袋，走下阶去。树影，刚ธ才她所见的一排排整齐的树影，被点点雨滴揉碎了，沉到湖底。
沫子跳湖的消เ息传来，叶青根本不信：她那么เ乐观自信刚强，怎么会呢？这些天造她的谣也未免造得太离奇了吧！但很快又信了，人们都在讨论她的死因了，有的说是被婆婆害的，死那天还和婆婆吵嘴；有的说是被殷逼的，用死来洗刷她们在外面造的谣言；有的说是*整的，她还准备进京自焚呢，中途被拦截才跳的……过了不多久ื，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沫子的死犹如一粒小石子投在了湖里，除了激起一层涟漪之ใ外，什么เ也没有，甚至连响声都听不到。
范校长还是重复着他那“安全第一”的口号，殷登云还是宣传着她那ว“蔡家巷๕8号”，向荣华还是对科代表说着“错误太多，集体订正”，老那还是有不完的牢骚和怨气，叶青还是在苦苦地等待爱情的降临……只有那永沉湖底的沫子和窗台之上的太阳花，红过一夏，便不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