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串ธ猪皮。”
揉揉犯困的眼睛,袁书芳在草堆上打了个ฐ滚道:“事情多着呢,分调料é、切菜、切,削木签。”说到木签,袁书芳一个翻身坐起来,广元虽然从来都不缺树,但是现在处的位置不对,他们总不能ม去砍人家县政府种植的专门用于美化县城环境的观赏树木当串烧烤的木签吧?哎呀呀,找什么เ来当木签呢?
当自卑压倒心里的骄傲,当心里的防守底线彻底溃败之后,蒲碧兴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他渐渐和班上那ว些被家里人送进学校只为混个文凭的小混混混在了一起。那ว些小混混中ณ有的人家里很有钱,有的人和他一样家里紧ู的偶尔开不了锅,他和小混混们一起逃课,一起打架,一起逛录像厅,一起骗家里和同学的钱……
袁书芳翻了个白眼,“不要因为想占两块钱的便宜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那ว拉煤车太危险了,要是被那车厢上的蜂子蜇了,多的都去了。还有啊,想要赚钱首先就要学会花钱,你想要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说完这话的袁书芳自己也在心里感叹,说的是好听,可她自己也没学会花钱呢。
微弱的灯光下,蒲碧海的声音也轻的似怕破坏夜晚的安静,“我都敢一个人开枪打野猪了,还有什么เ好怕的?”
“圆圆!”蒲碧海无奈地敲了一下袁书芳的头,他原本想撕了这张成绩单的,家里没有钱再供他念高中,这张成绩单留着只能ม刺激他不甘的心。
“你不上学了?”
“你教我们的?”袁书芳嘴角抽抽。
四舅把盆子放在一块较平坦的石头上,然后向岸边走去,“看我的,我有办法。”从一棵大柳树上折断了几枝柳枝,去除柳叶,再抓起五舅盆子里的鱼用光溜溜的柳枝串了起来,“我们等会儿就这么把鱼提回去。”
正在这时,袁母也提着一大包东西走进了厨房,看见大舅,她开心地问道:“哥哥,你回来了?草药卖的怎么เ样?”
“那妈妈……”
中ณ间的人突然不动了,后面的人都以为发生了什么เ事也紧跟着不动,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看,门诊部一时之间变得异常安静。果然,喜欢看热闹是大部分中国人的天。
“赶场,要去,要去,我也要去。”袁书铃一听说赶场也连忙爬上了袁母的膝盖。
说起袁书芳的小名,来意还挺搞笑的。袁爸爸在袁家那ว边是星字辈的子孙,按辈分排下来,袁书芳两姊妹名字的中ณ间就该加一个ฐ“书”字,代表是袁家星字辈子孙的孩子。袁爸爸没有上过学,袁妈妈也只读了个小学二年级,但两夫妻最后想出来的配以书字的名字却格外带了点文艺气息,比周围同龄孩子动不动就“xx娥”、“xx英”、“xx华”的名字好听多了。但八十年代的农村,少有大人会叫小孩的大名,大多数家长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好记又好叫的小名。
袁书芳还在烦恼,袁书铃早ຉ已被屋前几株梨树上盛开的簇簇梨花吸引,“姐姐,花花,我要花花。”
袁书铃颠颠跑过来,然后认真对姐姐道:“姐姐,不要把水洗到我眼睛里哦,你上次给我洗头时就把我眼睛弄得疼死了。”
袁书芳一边端着碗小口喝着米汤,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家人。外婆还是那个ฐ和善、勤劳的外婆,只是看起来很年轻,很健康,也是,外公在她两ä岁多的时候去世,外婆现在才五十出头,只是外婆那将来害一大家子分崩离析的冠心病……慢慢来,还有二十年的时间来筹划;二舅仍然很沉默寡言,但还没有二十几年后那么惧内、斤斤计较……袁书芳用凌厉的眼光瞪了一眼正在大口吃喝的二舅母,就是这个女人,为了几个钱竟然把二舅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不让他去看重病的外婆。
袁书芳现在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七岁,虽然二十几岁的袁书芳非常于撒谎、欺骗,但现在的她真没有把握面对自己的亲人不会露什么เ破绽,特别ี是那两ä个家里有事只知道冷眼旁观的二舅和三舅,所以在和他们真正见面之前她要把自己้身上的冷漠和怨恨丢掉。
卖烧烤的时间增加了,收入也在相应的增加,虽然每天都累得手臂酸疼、脚背浮肿,但只要看到那ว几乎ๆ快被钱装满的帆布包,三人就觉得一切都值得,然后更加努力赚钱。
八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袁书芳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却在看到门口站立的暗影时同时止步,就着堂屋前昏暗的电灯光,三人都认出了他——蒲碧兴。
“三哥。”蒲碧斌高兴地打着招呼,对于之ใ前的事,袁书芳和蒲碧海也没有瞒他,蒲碧斌刚明白的时候还怒气冲冲地想去揍蒲碧兴,后来却是渐渐不提到现在已是完全不介意,毕竟是亲兄弟啊,兄弟亲人间哪有隔夜仇?
“三哥,你什么เ时候来的?”昏暗遮盖了蒲碧海ร的神情,却让他的声音更显柔和。
“三舅舅。”袁书芳不冷不淡地叫了一声。四舅舅说的对,现在的二舅舅、三舅舅还不是后来那ว两ä个心狠、令人生恨的舅舅,所以慢慢释怀,改变吧!
似觉得三人的叫唤声里已不含芥蒂,蒲碧兴上前几步走到三人身边帮着把三轮车推到เ屋檐下,吱吱唔唔道:“我……我想来帮你们。”
袁书芳没有吭声,蒲碧海和蒲碧斌却是热情地欢迎,“好啊,三哥,你来帮忙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们这几天光是推这三轮车就累死了。”
“三哥,你来帮忙不会影响你补课吗?”一听这话就知是注重学习的蒲碧海在问。
只听蒲碧兴低声答道:“我和梁老师商量了一下,上午补课,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过来帮忙。”
“可是你的成绩……”蒲碧海虽然高兴蒲碧兴来帮忙,但想到蒲碧兴的成绩他就有点迟疑ທ,毕竟现在正处于高考前的冲刺阶段,蒲碧兴少学习一分钟就离大学更远一厘米。
“没事,虽然这两年我没有用功,但初中和高一时的底子都在那里,只要接下来的这一年努把力,考大学还是有望的。”
“三哥,”蒲碧海ร的声音里明显有了一丝哭音,“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几天挣的钱足够你上大学了,不够我们再挣,三哥你可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嗯。”蒲碧兴低低应了一声。
低着头的袁书芳抬起头淡淡笑了一下,这一次就让她亲眼看着三舅舅会走上什么样的路吧。
蒲碧兴的加入让烧烤摊前更加热闹了些,听说他就是那个即将考大学的蒲家三哥,经常光顾烧烤摊的人们纷纷大力拍着他的肩,“小伙子,要考个好大学啊,不要辜负你弟弟和外甥女的希望。”
“小伙子,农村人要出人头地只有读书、考大学,加把力考个ฐ好大学。”
“考上大学不能ม忘了这几个小娃娃啊,你看他们在这么大的太阳下卖烧烤就是为ฦ了挣些钱供你念书……你们家有你们这么เ聪慧孝顺ิ的孩子终会苦尽甘来吧。”
……
人们七嘴八舌的赞扬、劝诫让蒲碧兴局促地红了脸,最后只得连连点头表示受教,“我一定考个ฐ好大学,不辜负父母和大家的期望。”
袁书芳把烧烤刷交给蒲碧海——经过袁书芳一段时间的指点,蒲碧海、蒲碧斌也可以烤出味道不输给袁书芳手艺的烧烤,做惯了活的人学厨艺就是不费事——她自己则站到เ柳树下乘๖凉、休息,清亮的双眼扫到เ穿着灰色布短袖的蒲碧兴,袁书芳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才十几天不见,眼里已没有了自卑和愤恨,脊ิ背仍然挺得笔直但没有了那股子高傲……看来是想通了,下定决心要改变了。
到了晚上,烧烤摊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蒲碧兴的老师和几个同室补课的同学。
“蒲碧兴,生意不错啊。”穿着大汗衫、短裤、拖鞋,摇着蒲扇的梁老师此时看起来就像亲切的邻๑家爷爷,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时的冷硬和严肃。
蒲碧兴的几个同学都好奇打量着烧烤摊上的烧烤,唯一的一个ฐ女同学还伸出食指想要去戳戳滑嫩的豆腐块,被蒲碧斌瞪着眼轻轻拍开。女同学站在那里和蒲碧斌大眼瞪小眼。
看见自己的老师和同学,蒲碧兴有些羞涩,“老师,您怎么来了?”
梁老师轻轻摇着蒲扇,“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同志,这是你的二十串烧烤,十串香菇,五串黄花,五串ธ猪皮,你看对不对?”把烤好的烧烤递给顾ุ客,蒲碧兴转头对梁老师笑了笑,“老师,生意还行,没什么เ好担心的。”
梁老师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这买烧烤的人一直没有断ษ过,生意自然不错。
“蒲碧兴,这烧烤味道看起来不错,不介意请我们吃几串吧?”蒲碧兴一个ฐ顶着平头的男同学嚷嚷叫开了,“我要这个翅膀,这是什么……也要一串尝尝,嗯,少要点,再烤一个腿就够了。”
一个同学开口了,另外两个早就对着烧烤垂涎三尺的男ç孩也紧ู跟着开口:“我要……”只有那个和蒲碧斌瞪眼尔后又静静看着蒲碧斌串菜的清秀女孩蹲在地上没有动。
袁书芳冷眼看着三个ฐ在烧烤摊前指手划脚的男人——看起来和蒲碧兴一样大,二十左右的人总不能还称之ใ为男ç孩吧?穿得都很体面,可是那流里流气的眼神和无赖的说话方式让人一见便知不是几个好东西,想不到เ这淳朴的年代还有这样占人便宜也要大声嚷嚷的极品。她不介意请三舅舅的老师、同学吃烧烤,可是要把自己的烧烤拿来请这样不知分寸的人吃,她宁愿扔到เ地上。
蒲碧海环抱双手无动于衷,这是自己三哥的同学,如果三哥真心想要告别过去荒唐的岁月,那ว么他自会阻止自己้的同学。
蒲碧斌更是只顾埋头理菜,明的四哥和圆圆都在,他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能欺负他们。
看了一眼似置身事外的弟弟、外甥女,静静想着什么的梁老师,以及周围已脸露不满的客人,再看一眼三个ฐ自己้拿着刷子乱刷调料的同学,蒲碧兴神色尴尬。想阻止自己的同学,可是他已经习惯照他们的话行事;想让弟弟和外甥女就请他们吃几串ธ烧烤,可是不知为什么,这话他更不敢说出口……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蒲碧兴有什么表示ิ,袁书芳冷冷勾起唇角正想说话却被蒲碧海ร悄悄拉了拉手,抬起头只见他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三哥,莫要忘了你昨天晚上说的话。”蒲碧海笑着轻声提醒。
蒲碧兴猛然抬起头,眼里的犹豫慢慢变为ฦ坚定,他转身对正望着他的几个ฐ同学道:“这是小本生意,即使你们是我的同学,要吃请先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