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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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口喝着啤酒,一口下去半杯,告诉我说她已经辞了职,眼下正和俄罗斯做生意,倒腾服装,什么都倒。她说你知道吗,有一回我在哈萨克斯坦遇见一个小伙子长得特别像你,就为ฦ这个我跟他“白活”了半天,语言又不通,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但是凭直觉我觉得我什么都懂他也什么都懂了,天哪,分手时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回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เ你看你一眼,你信不信?

一听说眼前๩的女人要给我洗衣服,我心中一阵悲凉,就仿佛我已经是一个丈夫了。对于“丈夫”我还是要提高些警惕的。我必须悬崖勒马,适可而止。我们刚正式接触过两次,再过几天说不定她就要替我领工资还得限制我一天抽多少烟。

我说我不明白,尹金凤说那我就说白了吧,我要向他们家进攻。

房间忽然比刚才又黑了一层,我发现这是因为对面阳台已๐经熄灯。我放下心来,一场虚惊总算过去了。可林林没有走,黑暗中ณ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再一次问我:“你为什么不开灯呀?”我说灯泡坏了再说开灯招蚊子,再说多一个ฐ灯泡多一份热。林林不再提开灯不开灯的事,只告诉我饭盒里是馅儿饼。我摸到饭盒拿出个馅儿饼咬了两口,仿佛我早就在等着她的这盒馅儿饼似的。我请林林坐下。

我们都被这个故事弄得失魂落魄,一时间我们都成了小说中的人物,彼此相爱又永不相知,说不定明天早晨这帐篷里也会留下她的一枚发卡。她的故事引导着我尽可能做到既风流又温柔,在她这浪漫故事的笼罩下我刻意使自己让她满意。但是也许我太年轻了,年轻到เ还没有学会如何疼爱手中的女人,我一味地折磨她使她从自造的浪漫中回到了现实。她开始指责我,说你是多么地粗糙啊!她的指责深深地刺伤了我的自尊,好像我一下子成了她在感情上的试验品。我粗糙,那么就必然有比我细致的。我忽然像憎恨肖禾一样地憎恨起她,而男女之间气氛的突变是难以快速转换的,它必须要一方แ首先做出牺牲。我做出了牺牲,暂时牺牲了我的自尊又一次亲近了她,但先前的浪ฐ漫就化作了生理上单纯之至的达到目的。这时她小声告诉我说现在是她的危险期,要我保证决不给她带来麻烦。我说我一定保证保证一定,然后我们就像两ä个签了约的人那样大松心地度过了后半夜。最后,最后我终于淋漓尽致地将“麻烦”带给了她。也许当我向她作过保证后就决心要麻烦她一下了,在这件事上男人永远掌握着主动男女永远无法平等,而我使用的这个卑劣手段正是要报复她对我的“粗糙”的指责。

我目瞪口呆。

南门人答:“莫(没)铃຃儿(指车)!”

很久之后我偶然地读过一段“荆轲刺秦王”的野史,其中写到เ燕太子丹为了笼络荆轲使之ใ为其效力,绞尽了脑汁。比如荆轲骑千里马游玩归来,偶然提及千里马的肝分外鲜ຒ嫩,燕太子丹ล马上叫人杀马取肝,烹调成菜献给荆轲;又比如荆轲夸赞一位给他斟ต酒的宫女手长得好看,燕太子丹立即叫人砍掉宫女双手,放在铜盘中献给荆轲。这使我想起了我在肖禾家度过的那个下午,那个ฐ白花花的身体与肖禾本人并无关系,那只是一堆纯物质的皮肉,好比宫女那双放在铜盘里的手。那双美丽的玉手倘若不复长在宫女身上,它便只能ม具有标本的意义。当我们用自己最初的全部柔情,用自己最敏感、最脆弱的心灵,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我们一无຀所知的神秘的少女,以无限朦胧而又丰富的想象编织我们与她们之间的故事时,这少女突然直截了当地脱去衣裙朝我们逼来,爱和柔情便逃遁了,剩下的只有明白的欲望和粗鲁。更何况,我对肖禾从来就不曾发生“脆弱的柔情”事后我甚至怀疑那ว张小字条是她自己写的,她假借别人之口说出了她想要我做的,我则ท利用了这“假借”我的虚荣我的好奇我满脑瓜的胡思乱ກ想和这“假借”纠缠在一起,助我完成了这初次的毫无຀意思的体验。为此我憎恨肖禾,她的手段使我领略了也๣丧失了我应该体味和享受的一切:细致的顾盼,美妙的暗示,彼此相见时那心花怒放的情绪,甚至平淡无奇的琐碎对话。

我说那就算我自作多情吧对不起。林林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拔腿走远了。

在总务处,我向处长申ã请两只五百瓦的灯泡。处长问我要那么大的灯泡干什么เ,我说我是看仓库的,仓库亮点儿防贼。

处长说据他所知那个仓库从来就没进过贼,贼不会惦着一堆破桌椅烂板凳。这么好几十年了,他们只抓过一个附近农村的老头。处长说那ว时他刚从部队转业,分配在院保卫处。有一次他们绕着院墙巡逻,发现有个老头正用砖头砸墙角上的灯泡。处长说那时候的设计院戒备森严,院墙上隔不远便有个大灯泡。天一黑,灯泡都亮起来。处长说他们冲着老头追过去,问老头为什么砸灯泡。老头说我们村的电不够使,你们这儿的电多,截你们点儿电,正合适,光电线里存的这点儿电也够我们使了。处长说你老人家懂不懂电å啊,电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道理。老头说你说电是个什么道理?有一回我去钢๐磨上磨面,出家门时拽拽灯绳灯还亮着,一到钢磨上就停了电。我对磨面的闺女说,停电了不要紧,电线里存的那点儿剩余的电正够磨我这二十斤麦子。那闺女也和你一样,说我不懂电,我怎么不懂?浇地的工夫停了电å,垄沟里还能ม存住一股子水呢,电线里怎么就存不下一点儿电?老头把处长给说乐了,处长说后来他还推荐这个老头做过设计院的传达。

这故事虽有几分幽默,但对我却毫无຀意义,我又提出领ๆ两只五百瓦的灯泡。处长说给你讲了半天老头砸灯泡的事,就是告诉你那个仓库不用防贼,要灯泡照明有个四十瓦的也๣足够了。

我拿了四十瓦的灯泡,一出楼门就把它摔在台阶上,然后上街专门去买。我在五金商店买了四个ฐ五百瓦的灯泡,还买了灯口、电线一大堆。从五金商店出来我又去音像商店买磁带,我在如操的录音带里扒拉来扒拉去,最后抓阄儿似的闭着眼拿了一盒。这是一盒从前的旧歌,有《阿佤人民唱新歌》,还有《红太阳照ั边疆》、《北京的金山上》什么的。

我带着这堆东西回到仓库回到我的房间,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之情,像是一台晚会的策划ฐ正审视舞台,又好比就要登场的演员在后台酝酿情绪。我接好电线电源,将四个灯泡一溜排开悬在窗口,打开录音机(我有一台燕舞收录机)放进新买຀的盒带,专心等待深夜那个时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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