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再不睡天都快亮了……”房门被推开,初晴一脸倦容,口气带着淡淡无奈。
苏起旺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周遭动静,确定无异后才撩袍上了木阶梯,这楼ä梯年份已久,每上一步都会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尽力控制着略显笨拙的体态,不到片刻就满头大汗。
回去?这个词倒是颇็含深意……锦夜挑眉,直接问道:“回哪里去?”
只是,还是好不舍得啊,本来就只依附于他一人的乖女儿,不久以后就会嫁到เ别人家里去,哎,想起来真是有点难过……
“送我回客栈。”她语气淡淡,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反射性的缩了手,顿感毛骨悚然,此琴实乃金丝楠木和寒冰玄铁制成,琴弦锋利坚韧,寻常女子难以驾驭,即便戴上指套都会被其所伤,年少时她曾随父亲赴一场宴席,亲眼见一乐师因被迫弹奏此琴而废了一双手……之后,血渗满琴身的场景让她接连噩梦了好几天,甚至还一度荒废了琴技。
“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的,都把头给我抬起来。”有男人怪里怪气的开口,声音很是不耐。
初ม晴手捧釉瓷青盘,里头堆满了黑不溜秋的碎粉末,她静静靠在车壁上,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面无表情的苏锦夜。
“他*โ**,今天还真邪门。”一时之间,咒骂声不绝于耳,有人不甘,捶胸顿ู足,抛出钱袋急于翻本;有人沮丧,输完了全部家当,失魂落魄的准备离去。
“罢了,先随我进去。”抬高手腕就着木门正中轻敲两ä记,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里头便传出微微沙哑的嗓音——
“进来吧。”
鹅蛋大小的夜明珠代替了摇曳烛火,嵌在彩漆如意灯座上,映得整间屋子熠ຈ熠生辉。案桌上叠着书卷,文房四宝摆放得有条不絮,砚台内墨迹未干,宣纸上可见绵密字迹,至于笔架上唯一空缺的那支狼毫,眼下正被夹在某人纤长手指间,反复把玩。
“少爷,到时辰了。”姚守义毕恭毕敬的弯下腰。
“嗯。”严子湛淡淡应一声。
姚守义แ小心翼翼的打量他,见其长睫下的眼窝泛出淡淡青色,显而易见是一夜未睡的模样……于是凑过去轻声道:“少爷,不如先喝杯参茶提提神,再用早膳可好?”
严子湛丢开狼毫笔,按了按眉心:“不必,早ຉ膳也不用准备,替我更衣。”
“是。”一旁等候的丫鬟随即展开藏青朝服,细心绕到他背后,尽管心中不断念念有词提醒自己要谨慎,可替对方扣上颈่部盘扣时依然闪了神……
严子湛本就未披外袍,中衣领ๆ口有些敞开,肤色白皙,锁骨微露,衬着那张稍嫌冷漠的绝色面孔,竟莫名让她看傻了眼。要知道,她们老家可都是些虎背熊腰的粗鲁汉子,哪里见得到这般……好看的男人。
“咳咳。”姚守义察觉出不妥,开始旁้敲侧击。
小丫头慌了神,立马低下头,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替他整理袖口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触及了其手背处的皮肤,那ว细腻温暖的感觉很快就在指腹处弥漫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嫌恶滑过严å子湛眼底,身体反射性退开一步,他凉飕飕看一眼姚守正,后者很快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下一刻๑,清脆巴๒掌声响起。
姚守义厉声骂道:“不长眼的贱婢,连个小事都做不好,该把你关进柴房好好饿上几日!”尽管心中对这刚进府没几月的丫头有所怜悯,可是万一自己手下留แ情惹恼了少爷恐怕这丫ฑ头受的苦还要再多上两ä倍,真到เ到时就麻烦了……一念及此,姚守正便不再顾ุ忌的加重了手劲,左右开弓,生生打得她唇角都渗出血来。
可怜那小丫鬟跪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双颊๐高高的肿着,还要一动不动的被迫承受掌掴,看得后头端水来的少女惊恐万分,只能选择匆匆避过,抬手将铜盆放至桌上,哆哆嗦嗦道:“少、少爷,水。”
严å子湛面无表情的将手浸入温水中ณ,继而取过婢女递来的皂角清洗,动作优雅且慢条斯理,丝毫不受身边那两人的影响。
而那一厢,直到姚â守义แ打得气喘吁吁手掌麻之际,才等来不咸不淡的喝止——
“够了。”
“少爷想怎么处理这贱婢?”姚守义搓着手,心里忐忑不安。
“怎么姚总管连这种管教下人的事情都要丢到我头上了?”严子湛皮笑肉不笑的扯开嘴角,“看来你的薪饷是该减一些了。”
姚â守义哽住,摸了摸渗出冷汗的额头:“老奴会处理好的,少爷放心。”如果交给自己处理的话,至少能保证这丫头不被逐出府吧。于是又觉稍稍安慰一些,他转头瞅瞅外头的天色,低声道:“天亮了,少爷是不是该去上早朝了?”
严å子湛眯了眯眸,并未接过话,好一阵子才倏然道:“那ว个女人呢?”
姚守正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答道:“老夫人在祠堂。”
严子湛冷笑一声:“让她乖乖把今日的药都喝了,再敢偷偷倒掉我就找人替她灌药。”转身拂袖离去。
自古以来,君王早朝是必不可少的议政要项ำ。大迟王朝的太祖皇帝ຓ即位当日便颁แ了朝仪令,正五品以上的文官需每日面圣,而同品阶武将三日一朝,另九品以上每逢初一、十五入宫,擅自不来者扣一季俸禄,除此之外语笑喧哗、行立迟慢、廊下坐食、趋拜失仪都将被处以责罚。
这等严苛教条之ใ下,群臣自然是不敢放肆的,其中家住较远者,半夜时分就睡眼朦胧的坐着轿子进宫,有些来不及用早膳,也只好空着肚子在殿外候着,等待御使点班完毕,才一同入殿听朝。
简而言之,早朝一事需谨慎以待,若说到有谁能ม例外,也只是那皇帝老子一人……
皇城,两仪殿。
群臣静立两侧,文官为ฦ左,武馆为右,众人面朝南方,大部ຖ分面有隐忍怨气,间或夹杂着不耐,一看便是久候模样。而手执孔雀翎掌扇的宫女分立在空空如也的御座后,面无表情的神态似是司空见怪。
眼下正当盛夏时节,气温颇็高,众人久候一个ฐ时辰之多还不见皇帝身影,终是耐不住,不免有些窃窃私语声传出来。
“不知道今儿个ฐ皇上会不会过来。”
“算算都已๐经是是这个月的十五次了吧,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เ……”
“哎哎,祝太尉!切莫乱ກ了分寸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啊……”
“是是,多谢张大人提醒,下官汗颜。”
说话间,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常喜急匆匆的跑入,凑到到เ钦礼侍郎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点点头,站至众人前高声宣布——
“今日皇上龙体微恙,众臣若有国事相议可上奏内阁处,无事退朝。”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甩袖跪地,齐声高唤,站起后均是无奈的摇摇头,继而鱼贯离去。
大殿内重回肃静,余留几号人,围着官拜内阁辅的宋正青。
“辅大人,还望您替我在皇上面前好好参上一本,下官为了曲洲干旱一事焦头烂额,如今百姓苦不堪言,赈灾的银两又被山贼所劫,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到เ底该如何是好。”
宋正青捋了捋长须,笑得高深莫测:“黄知府这是想让我劝皇上再开国库,取银赈灾么เ?”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黄知府顿时有些尴尬,半晌又厚着脸皮讪笑:“辅大人乃ี朝廷重臣,只要您开了这口,皇上又怎会……”
还未说完,就被宋正青厉声喝断:“放肆!”
自知失言,黄知府脸色白,双膝一软,几乎ๆ要跪下去。
宋正青冷冷瞅他一眼,继续道:“皇上虽年幼,但贵为万金之躯,天资过人,对待国事早有自己的见解,我等身为人臣,又岂能左ุ右皇上的想法,黄知府方才所说之话着实荒谬。”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黄知府汗涔涔的退下去,心里依旧惶恐,新帝ຓ八岁继位,到如今也不过短短两年,十岁的年纪又岂会处理朝政……平日里奏章也都是交与内阁或严相处帮着批阅,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今日宋正青却偏偏对着自己火了,真叫人惴惴不安。
小风波很快过去,片刻๑又有奏章呈上来,“辅大人……”
“且慢!”宋正青忽而转身,看向大门处,缓缓道:“你们今日可曾看到过严相?”
众人一愣,少顷站出一人,小心翼翼道:“严相今日应该没来。”
宋正青正色道:“何以如此肯定?或许我们都疏忽了。”
那人不回话,默默的住了嘴。
众人一致腹诽,辅大人,您也有老糊涂ิ的时候,对于严子湛这类人来说,所谓迟来未被注意到เ亦或者是埋没在人堆里的状况是绝对不可能生在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