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把厚厚的摞纸袋放在桌子上，大馒头便起身开始检看。
“妈的，挖墙角，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严立恨恨地骂起了脏ู话，然后他咬着牙道，“华哥，这事不能客气，打上门吧。是他们先坏了规矩，打起来也是我们在理。”
孔德森做了个“请”的手势：“吃吧，千万不用客气。”
“和我说说那ว个女人吧。”杜明强接着问道，“你对她了解多少？”
杭文治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小顺立刻跳过来搡了他把：“傻啊你？听不懂人话？上床冲着墙坐好，反思罪行，等待审判ศ。”
而被这语言感染最深的无疑还是演奏者本人，她轻咬着柔软的嘴唇，紧闭着秀丽的双眼，似乎要把全身的感官都融入到那根细细的琴弦上。
平哥看看杜明强，又斜眼瞥着黑子，忽然骂道：“妈的，你小子是不是也有把柄捏在人家手里？”
黑子神情尴尬，承认也不是，辩白也不是。
“自己้说，怎么回事？！”平哥瞪起了眼睛，“别他妈的还等别人给你抖出来！”
黑子平日里虽然跋扈，但对平哥的话从来不敢不听。现在见平哥动了怒，自己也思忖：到这个地步肯定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好如实说道：“平哥，是我点了马三您知道我犯的事儿，不把马三点出来的话，我肯定是没命了”
黑子是贩毒进来的，判了个ฐ死缓，后来又改成无期。马三是以前和他起混的兄弟，比他犯事早，后来直在外面逃亡。这个ฐ期间黑子便主动帮助照料é马三年迈的父母，这点让后者颇为感动。后来马三被警察抓住判了死刑，行刑前羁押在四监区，没少夸黑子的好。平哥也是因此觉得黑子仁义，所以在号子里才格外抬着黑子。现在听黑子说是他点了马三，平哥是又诧异又上火，他没好气地追问道：“你不是帮马三照顾爹娘吗？把他点了是怎么个ฐ说的？！”
黑子咧着张苦脸，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在马三家装了监听，老爷子用的手机卡也是我悄悄给办的，所以马三和家里的联络我都能查到。后来我的事犯了，为了保条命，我就把马三的行踪给点了。”
“我操你妈的。”平哥怒不可遏地骂起来，“黑子黑子，你小子果然够黑啊！你是早ຉ就留แ了手要坏马三吧？妈的，老子真是瞎了眼，居然高看你这样的东西！滚！上厕所门口给我跪着去，今天晚上别ี沾床了！”
黑子自知理亏，也不敢犟嘴，老老实实地跑到เ厕所门口跪着去了。就连小顺ิ都忍不住蔑视了他眼，心中暗道：“操，谍报，还出卖朋友！”
平哥这时又把目光转回到杜明强身上，不咸不淡地说道：“行啊，你小子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杜明强嘿嘿笑：“我是个ฐ记者嘛，记者就是打探各种秘密的人，要不是玩过了火，我也不会呆在这个ฐ牢房里。”
他这几句话半真半假。的确，他入狱的原因之就是犯了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但他对黑子等人底细的了解却和“记者”身份毫无关系。那是因为他在接受杀手培训的时候，曾花费大量时间钻研过省城所有的大案和的重刑犯人。这种钻研既是为ฦ他的惩罚寻找猎物，同时也是为了应付日后可能会经历到的囚徒生涯。
平哥也懒得纠缠这些背后的关节。他的嘴角浮起丝冷笑，问杜明强：“那关于我的情况，你肯定也打探到เ不少吧？”
杜明强和平哥对视着，侃侃而言：“你的真名叫沈建平，今年四十三岁。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你已๐经是省城道上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哥之。不过十年前你却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因为你败给了个更加厉害的对头。那个对头开始追杀你，你几乎无路可逃，最后只好向警方自首，借以躲进重刑犯监区。你知道这里是全省戒备最为ฦ森严的地方，即使是那个ฐ神通广大的对头也不可能ม在这里杀了你。从此你就在监区称霸方，为所欲为ฦ，不但不追求减刑é，反而数次加刑直到无期。这并不是因为ฦ你不渴望自由á，只是你不敢再离开这个监狱罢了。你在高墙内的嚣张其实正反射着你对某个ฐ人极端恐惧的情绪。”
平哥默然听完了这段讲述，然后他点点头，很平静地说道：“你说的很对，我是害怕那个人，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丢â人的事情。事实上，敢于和那个人作对已经是我此生值得自豪的事情了——我只是想问你，我还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以被你要挟的把柄攥在你手里？”
杜明强撇着嘴，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平哥的语气变得森然可怖，“今天你踩了我的三个弟兄，不管他们以前怎样，我终究是他们的大哥。所以这份场子我必须得找回来。现在你拿住了我这三个弟兄的软肋，我就要了你朋友的条胳膊，这笔交易勉强还过得去吧？”
说话间，平哥的手腕发力，将杭文治的右臂别ี扭过来。杭文治闷哼声，额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等等！”杜明强做出伸手阻拦的姿势。
平哥冷眼看着他：“你还有话说？”
“如果你伤了他，你定会后悔的。”杜明强正色说道，“因为我还给你带来了条消เ息，条足以改变你生存状态的消息。”
平哥皱起了眉头，他相信对方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于是他便略略松开杭文治的手臂，追问道：“什么消息？”
杜明强向上凑前步，他紧盯着平哥的眼睛，字句地说道：“你惧怕的那个ฐ对头，他已经死了！”
“死了？”平哥下子瞪圆了眼睛，“怎么死的？”
“被人杀了。”杜明强回答说，“现在可以把我朋友放开了吧？”
平哥脸上兴奋的神色却转瞬即逝，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又加了把劲，同时摇着头冷笑着说道：“你骗我，不可能ม有人杀得了他！”
杜明强耸耸肩膀，有些无奈于平哥固执的态度。略想了想后，他用手指杭文治：“你可以问问他。”
平哥揪着杭文治的衣领把他翻过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酝酿出种森严的威แ吓气氛，然后才开口问道：“你知道邓玉龙吗？”
杭文治愣了下，有些茫然：“邓玉龙？”
“就是邓ฑ骅，邓ฑ市长！”杜明强在旁้边补充了句。而随着他报出这个名号，监舍里的其他人也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因为这名号对他们来说实在是过于响亮了。
“邓骅我知道。”杭文治这时也连忙回答说，“他确实是死了！”
平哥关注着杭文治说话时的眼色表情，他相信对方没有说谎。他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心中某种激动的情绪已然压抑不住。他深吸口气控制了下，然后又继续追问：“他是怎么死的？你说给我听听！敢瞎编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拽下来！”
“有个网络杀手给他下了死刑通知单，然后在机场候机大厅里把他给杀了。”杭文治如实说道，看平哥似乎意犹未尽，他又补充了句，“再详细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网络杀手？”平哥对这个词不太理解，他又抬起头，想从杜明强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他是给谁做事的？”
杜明强沉默了片刻๑，回答说：“他不为任何人做事，他独来独往，专杀那些犯了罪却没有得到เ惩罚的人。”
平哥松开杭文治，陷入沉思的状态，片刻后他慨然摇了摇头，叹道：“外面的世界ศ变化很大啊”
杭文治终于摆脱了束缚，他揉着肿胀的手腕，用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杜明强。昨天他们在起聊天的时候，后者还显得对无所知，而他此刻却又无所不知，这种截然相反的表现中隐藏着什么เ呢。
杜明强读懂了对方无声的询问，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那边平哥独自感慨了会，又开始抛出新的问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深秋。”
“妈的。”平哥低声抱怨了句，“好几个月了，孔老二也不给我捎个信进来。”
杜明强“嘿”地笑：“邓骅死了，现在正是孔德森独霸省城的好机会，他告诉你干什么？十年了，你还真以为他还能拿你当大哥？”
平哥沉着脸不说话，心中却很明白这个道理：不错，此刻相比起来，他以前的那些“小弟”们可能更希望自己永远呆在大牢里不要出来吧。
十年了，他确实已经和外界脱离得太久，好多事情都不会再像他记忆中那ว样了。
这番思绪上来，平哥已无暇顾及发生在监舍中的这场争斗。他默然站起身向着里屋方向走去。不过他并没有上床休息，而是站在墙根前抬头看着脑袋顶上的那扇气窗。淡淡的月色正从窗口洒进来，和十年来数千个夜晚并无不同之处。可是在平哥的眼中，今晚的月色却透出了丝令人既兴奋又感伤的别样光辉。
自这夜过后，四二四监舍的人员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风光无限的黑子地位落千丈，只能ม和小顺ิ起挤在外屋那张臭气熏扰的床铺上。平哥仍然是监舍老大，但行事风格却改变了许多，不会再随心所欲，无所忌惮。
杜明强俨然成了监舍的二号人物，不过他除了关照关照ั自己的朋友杭文治之外，并不愿意掺和其他人之间的纷争。平哥等人自然也不会再去招惹这个什么都知道的“记者”。
阿山取代黑子成了平哥新的臂膀。虽然有了些实权，但他并不敢像昔日黑子那ว样跋扈。他和黑子小顺其实形成了个ฐ相互钳制ๆ的三角关系：每个ฐ人都掌握着其他人的秘密，同时自己้也被其他人钳制掌握着。
杭文治的日子就轻松了。在这夜发生的变故中ณ，他并没有得罪任何人，但是却成为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握住了黑子阿山和小顺的把柄，同时对自己却毫无牵制。即使没有杜明强罩着他，监舍里的其他人也不敢再随意欺凌他了。
这种格局的变化也体现在了此后的劳动安排上。黑子和小顺自然开始承担最重的任务，阿山原本可以轻松许多，但他为人低调谨慎，并不愿意沾便宜落人口实，所以他把省下来的份额给了杜明强，杜明强当然也不独占，总是顺带照顾下杭文治。这俩人得个轻松，干完活了就凑在块闲聊闲聊，关系愈发的亲密。
省城公安局。
刑警队长罗飞大早就来到了局长办公室和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相对而坐，那男子个头不高，外形上已留下明显的岁月痕迹：身材发福，脑门也有谢顶。不过他的双目中仍然蕴藏着种无法磨灭的精神，威严而又充满了斗志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