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言若遭饿馑，而父不肖，宁赡活余人。融违天反道，败伦乱理，虽肆市朝，犹恨其晚。“
更因思想通脱之后，废除固执，遂能充分容纳异端和外来的思想，故孔教以外的思想源源引入。
那么，为ฦ中国“保存国粹”者，怎么เ办呢？我还不大明白。仅知道澳门是正在“征诗”，共收卷七千八百五十六本，经“江霞公太史孔殷
这不过随便想到件小事。但，即此端，你也就可以原谅我吓得不敢开口之ใ情有可原了罢。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做醉虾的。我再斗ç下去，也许会“身心交病”。然而“身心交病”，又会被人嘲笑的。自然，这些都不要紧。但我何苦呢，做醉虾？
这样的感慨，在现今的中国，发起来是可以发不完的。还不如讲点有趣的事做收梢，算是“余兴”。从予先生在般杂志目录上说是独逸上批评我的小说道：“作者的笔锋并且颇多诙谐的意味，所以有许多小说，人家看了，只觉得发松可笑。换言之，即因为此故，至少是使读者减却了不少对人生的认识。”〔20〕悲夫，这“只觉得”也！但我也确有这种的毛病，什么เ事都不能正正经经。便是感慨，也不肯直发到底。只是我也自有我的苦衷。因为整年的发感慨，倘是假的，岂非无聊？倘真，则ท我早已感愤而死了，那ว里还有议论。我想，活着而想称“烈士”，究竟是不容易的。
这半年我又看见了许多血和许多泪，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
今年在南方แ，听得大家叫“革命”，正如去年在北方แ，听得大家叫“讨赤”的样盛大。
而这“革命”还侵入文艺界里了。
最近，广州的日报上还有篇文章指示我们，叫我们应该以四位革命文学家为师法：意大利的唐南遮〔2〕，德国的霍普德曼〔3๑〕，西班牙的伊本纳兹〔4๒〕，中国的吴稚晖。
两ä位帝ຓ国主ว义者，位本国政府的叛徒，位国民党救护的发起者〔5〕，都应该作为革命文学的师法，于是革命文学便莫名其妙了，因为ฦ这实在是至难之业。
于是不得已๐，世间往往误以两ä种文学为革命文学：是在方的指挥刀的掩护之ใ下，斥骂他的敌手的；〔6๔〕是纸面上写着许多“打，打”，“杀，杀”，或“血，血”的。
如果这是“革命文学”，则做“革命文学家”，实在是最痛快而安全的事。
从指挥刀下骂出去，从裁é判ศ席上骂下去，从官营的报上骂开去，真是伟哉世之雄，妙在被骂者不敢开口。而又有人说，这不敢开口，又何其怯也？对手无“杀身成仁”〔7〕之ใ勇，是第二条罪状，斯愈足以显革命文学家之英雄。所可惜者只在这文学并非对于强犦者的革命，而是对于失败者的革命。
唐朝人早就知道，穷措大想做富贵诗，多用些“金”“玉”“锦”“绮”字面，自以为豪华，而不知适见其寒蠢。真会写富贵景象的，有道：“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8〕全不用那ว些字。“打，打”，“杀，杀”，听去诚然是英勇的，但不过是面鼓。即使是鼙鼓，倘若前面无敌军，后面无我军，终于不过是面鼓而已。
我以为根本问题是在作者可是个“革命人”，倘是的，则无论写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即都是“革命文学”。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赋得革命，五言八韵”〔9〕，是只能骗骗盲试官的。
但“革命人”就希有。俄国十月革命时，确曾有许多文人愿为革命尽力。但事实的狂风，终于转得他们手足无措。显明的例是诗人叶遂宁〔10่〕的自杀，还有小说家梭波里〔11〕，他最后的话是：“活不下去了！”
在革命时代有大叫“活不下去了”的勇气，才可以做革命文学。
叶遂宁和梭波里终于不是革命文学家。为ฦ什么呢，因为俄国是实在在革命。革命文学家风起云涌的所在，其实是并没有革命的。
〔1〕本篇最初发表于九二七年十月二十日上海ร民众旬刊第五期。
〔2〕唐南遮‘，1863—193๑8通译邓ฑ南遮，意大利作家。他在第次世界大战时拥护帝国主义แ战争，以后又狂热地拥护墨索里尼侵略阿比西尼亚，受到เ法西斯主ว义แ党的推崇。其创作倾向主要是唯美主义，著有剧ຕ本琪珴康陶，小说死的胜利等。
〔3〕霍普德曼，1862—1946๔德国剧作家。
早年写过日出之前织工ื等有定社ุ会意义的作品。在第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竭力赞助德皇威廉第二的武力政策，并纠合德国的若干知识分子为德军在比利时的暴行辩护。
〔4〕伊本纳兹1867—1้928通译伊巴涅兹，西班牙作家西班牙共和党的领导人。因为反对王党，曾两ä次被西班牙政府监禁。九二三年又被放逐，侨居法国。主ว要作品有小说农舍启示ิ录的四骑士等。
〔5〕吴稚晖于九二七年秉承蒋介石意旨，向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呈文，以“救护”国民党为名发起“清党”。
〔6〕这里说的指挥刀下的“革命文学”，指当时些反动文人发起的反革命法西斯文学。如九二七年间在广州出现的所谓“革命文学社ุ”，出版这样做旬刊，第二斯刊â登的革命文学社章程中就有“本社集合纯粹中ณ国国民党党员，提倡革命文学从事本党的革命运动”等语。
〔7〕“杀身成仁”语出论语·卫灵公：“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8〕”笙歌归院落“二句，见唐代白居易所作宴散诗。宋代欧阳修归田录卷二说：”晏元献公喜评诗。尝曰：“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未是富贵语，不如‘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ä台’。此善言富贵者也。人皆以为知言。”
〔9〕“赋得革命，五言八韵”科举时代的试帖ຆ诗，大抵都用古人诗句或成语，冠以“赋得”二字，以作诗题。清朝又规定每首为ฦ五言八韵，即五字句，十六句首，二句韵。这里指那些只有革命口号，空洞无物的作品。
〔10〕叶遂宁，1895—19๗25通译叶赛宁，苏联诗人。以描写宗法制ๆ度下农村田à园生活的抒情诗著称。十月革命时曾向往革命，写过些赞扬革命的诗，如苏维埃俄罗斯等。但革命后陷入苦闷，于九二五年十二月自杀。
〔11〕梭波里，18๖88—1้926苏联作家。他在十月革命之后曾接近革命，但终因不满于当时的现实而自杀。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尘土短篇小说集樱桃开花的时候等。
尘影题辞〔1〕
在我自己，觉得中国现在是个进向大时代的时代。但这所谓大，并不定指可以由á此得生，而也可以由此得死。
许多为爱的献身者，已经由此得死。在其先，玩着意中而且意外的血的游戏，以愉快和满意，以及单是好看和热闹，赠给身在局内而旁观的人们；但同时也给若干人以重压。
这重压除去的时候，不是死，就是生。这才是大时代。
在异性中看见爱，在百合花中看见天堂，在拾煤渣的老妇人的魂灵中看见拜金主义〔2〕，世界现在常为受机关枪拥护的仁义所治理，在此时此地听到เ这样的消息，我委实身心舒服，如喝好酒。然而尘影〔3๑〕所赍来的，却是重压。
现在的文艺，是往往给人不舒服的，没有法子。要不然，只好使自己逃出文艺，或者从文艺推出人生。
谁更为仁义和钞票写照ั，为三道血的“难看”传神呢？
〔4〕我看见篇尘影，它的愉快和重压留与各色的人们。
然而在结末的“尘影”中却又给我喝了口好酒。
他将小宝留下，不告诉我们后来是得死，还是得生。
〔5〕作者不愿意使我们太受重压罢。但这是好的，因为ฦ我觉得中ณ国现在是进向大时代的时代。
九二七年十二月七日，鲁迅记于上海。
〔1〕本篇最初印入九二七年十二月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的尘影书，题为ฦ〈尘影〉序言，稍后又刊载于九二八年月日上海ร文学周报第二九七期。
〔2〕在拾煤ศ渣的老妇人的魂灵中看见拜金主义这是针对胡适“提倡拜金主义”的文章而说的。该文说：“美国人因为崇拜大拉按”大拉“是英语r的音译，意思是”元“，后泛指金钱，所以已经做到了真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理想境界了。我们不配骂人崇拜大拉；请回头看看我们自己崇拜的是什么？个ฐ老太婆，背着只竹箩，拿着根铁杆，天天到เ弄堂里去扒垃圾，去寻那垃圾堆里个ฐ半个没有烧完的煤球，寸两寸稀烂奇脏的破布。——这些人崇拜的是什么เ！”据九二七年十月语丝周刊â第五六期随看录三
〔3〕尘影中篇小说，黎锦明作。它描写九二七年蒋介石国民党背叛革命前后南方个ฐ小县城的局势。这个小县城在大革命中ณ成立了“县执行委员会”和“农工纠察队”，斗争了地主ว豪绅；但在蒋介石叛变革命时，当地土豪和各色反动人物，与国民党军官相勾结，对革命力量突施袭击，屠杀了许多革命者和工农群众。
〔4〕尘影中有这样的描写：大土豪刘百岁被捕，群众要求将他处死。他的儿子用几千元向混进县党部当委员的旧官僚韩秉猷行贿求救。韩受贿后宴请同党商议，说是“人家为孝道，我就为仁义”，最后商定将刘百岁放出。“三道血”是书中ณ主要人物县执行委员会主席革命者熊履堂在时局逆转后被杀头时所溅的血：“难看”是旁观者的议论。
〔5〕尘影最末章描写熊履堂被杀时，他的儿子小宝正从幼稚园放学出来，唱着“扫倒列强除军阀”的歌曲，但未叙明后来结果如何。
当陶元庆君的绘画ฑ展览时〔1〕
我所要说的几句话陶元庆〔2๐〕君绘画的展览，我在北京所见的是第回。记得那ว时曾经说过这样意思的话〔3〕：他以新的形，尤其是新的色来写出他自己้的世界，而其中仍有中国向来的魂灵——要字面免得流于玄虚，则就是：民族性。
我觉得我的话在上海也没有改正的必要。
中国现今的部份人，确是很有些苦闷。我想，这是古国的青年的迟暮之感。世界的时代思潮早ຉ已六面袭来，而自己้还拘禁在三千年陈的桎梏里。于是觉醒，挣扎，反叛，要出而参与世界的事业——我要范围说得小点：文艺之ใ业。倘使中国之在世界上不算在错，则这样的情形我以为也是对的。
然而现在外面的许多艺术界中ณ人，已经对于自然反叛，将自然割裂，改造了。而文艺史界中人，则ท舍了用惯的向来以为ฦ是“永久”的旧尺，另以各时代各民族的固有的尺，来量各时代各民族的艺术，于是向埃及坟中ณ的绘画赞叹，对黑人刀柄上的雕刻๑点头，这往往使我们误解，以为要再回到旧ງ日的桎梏里。而新า艺术家们勇猛的反叛，则震惊我们的耳目，又往往不能不感服。但是，我们是迟暮了，并未参与过先前的事业，于是有时就不过敬谨接收，又成了种可敬的身外的新า桎梏。
陶元庆君的绘画ฑ，是没有这两ä重桎梏的。就因为内外两面，都和世界的时代思潮合流，而又并未梏亡中国的民族性。
我于艺术界的事知道得极少，关于文字的事较为留แ心些。
就如白话，从中，更就世所谓“欧化语体”来说罢。有人斥道：你用这样的语体，可惜皮肤不白，鼻梁不高呀！诚然，这教训是严厉的。但是，皮肤白，鼻梁高，他用的大概是欧文，不是欧化语体了。正唯其皮不白，鼻不高而偏要“的呵吗呢”，并且句里用许多的“的”字，这才是为ฦ世诟病的今日的中国的我辈。
但我并非将欧化文来比拟陶元庆君的绘画。意思只在说：他并非“之乎者也”，因为用的是新的形和新า的色；而又不是“”“”，因为他究竟是中国人。所以，用密达尺〔4〕来量，是不对的，但也不能用什么汉朝的虑傂尺〔5๓〕或清朝的营造尺〔6〕，因为他又已经是现今的人。我想，必须ี用存在于现今想要参与世界ศ上的事业的中国人的心里的尺来量，这才懂得他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