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天怎么了？”我一边替他捏着肩，一边问道。“没事。”我撇撇嘴：“你这几天饭也吃不下，一准有心事。”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朝堂上的事。”“西北的战事？”“咳咳，”他掩饰着咳嗽了一声，转过头道，“你怎么知道？”哼，瞧那不情愿样儿，准是又要说什么“妇人不得干政”的话了。“嘴怎么嘟็起来了？”“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我继续为ฦ他捶着肩膀，淡淡的道。不问就不问呗。他忽然将我拉进怀里，看着我似笑非笑：“小脾气又上来了？”“不敢。我不过是看你眉间似有焦虑才问问你，你要不方便说就算了。”他轻叹一声：“这是规矩，不可逾越。”“我知道。”我抬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心道，“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每天皱眉心情不好的样子。”他微微一笑：“看来什么เ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轻点着他的鼻尖，笑着道：“就是呢，有的人做过的事我可都知道。”他轻笑出声：“我做过什么เ了？”“前些日子我没来的时候，你每天不好好吃饭；早晚也不喝牛奶了；吸鼻烟的次数也多了；晚上有时候甚至通宵不睡……”我嗔望着他，心里却难受起来。他双臂搂着我，勾起唇角道：“陈福那ว东西怕是皮痒痒了，看来不教训他不知道自己主子是谁了。”“你讲不讲理？我问他这些他能不回答？你，简直是个ฐ无赖。”“你早ຉ知道我是无赖不是么？”他笑起来。我看着他眸中溢出的温柔笑意，心中ณ不觉一动，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道：“四郎，能这样跟你在一起，我已经知足了。”他紧紧搂住我，脸颊贴着我的额头说：“知足的应该是我。”“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他点头：“永远都不分开。”“我就像已๐经过了一辈子了。”我不禁笑着叹了一声。所以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能和他一起走下去，尝尽世间百味，这样的一生，我已经满足了。“天地者，万物之连旅；光阴者，万代之ใ过客。”他轻捋我耳边的鬓，凝视着我，“只是在那寂寞冰冷的高台，有你陪着我看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此生无恨矣。”我握住他的手，道：“有时候，坐在庭前的躺椅里，沐浴在夏日午后清凉的晚风中，看着眼前怒放之后凋落的月季，内心却出奇的平静。脑海中ณ则是一幕幕从前的景象，遥远却又无比清晰。”“你想起了什么เ？”我扬唇一笑，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摩挲着他清矍的轮廓：“想起你从前忽然生气的样子，或者是你忽然开怀大笑的样子，就像个孩子，性格永远是别扭的。”他笑出声来，瞅着我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竟是这般么เ？”“可不是？从前还在宫里，你那时还是贝勒的时候，很多人都怕你，说你是冷面判ศ官。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没瞧出来有的人怕我？还敢打我？”“我为什么要怕你？我看得出来你真实的一面其实并非像你的表面一样。你的内心其实就像是暗流涌动的火山，或许一触即。”我望着他，又道，“我从前有时就想，你和允禵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可为什么性格会差这么多呢？后来我知道了，其实你们有相同的一面，只不过你不愿表达而已。”“洗耳恭听。”“允禵是骄傲且率真的，完全的性情中人，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流露并表达自己的真正情感。他的内心可以随时荡漾着最激烈的浪ฐ潮或者最温柔的涟漪……呜……”他忽然用唇堵住了我的声音，激烈的像骤然而至的大雨。“呼……你怎么了？”好半天他终于放开了我的唇，却令我差点喘不过气来。“不准想别的男人！”他微眯了眼道。我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下，没好气的瞪着他道：“你自己้说要听的，说了你又呷醋。真是无赖。”他忽然勾了勾唇：“还有呢？”“什么？”“刚才你没有说完的。”我想了想，接着说：“其实你比允禵更要骄傲，可是你就不会轻易表达感情，所以你比他别ี扭，”我望进他的眸子里，“别扭的让我心疼。”他看了我半晌，忽然将我按进怀里，良久才低声道：“我跟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我笑着点头。于是他娓娓๙讲来：“我刚出生不久，就被抱给佟额娘抚养。那个时候佟额娘还是贵妃，康熙二十年被封为ฦ皇贵妃，很得阿玛的宠爱，并以副后身份统摄后宫。她是一个贤淑、温婉、和蔼的人。我现在仍然记得她给予过我温暖的怀抱以及让我仰慕的亲切笑容。因了佟额娘尊贵的地位，使我能经常接触阿玛。我六岁的时候，佟额娘生了个公主ว，可惜没有满月就夭折了。从那以后，她对我更是视之如同己้出，关爱备至。也因为如此，我才能从小被鞠养在乾清宫中ณ，由阿玛亲自抚育。”他顿ู了顿，接着道：“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ฦ，一切只追随着自己当时最简单的心情。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偶尔表现出的高傲刺๐痛了我的额娘，才令她一直对我比较冷淡……其实到เ现在我也依然顽固、倔强、烈性，比如在你面前有时还会……会孩子气。”他轻笑一声，“我的这些弱点阿玛其实一目了然。所以后来才会评价我说‘喜怒不定’。就连在三十七年阿玛赐封我们兄弟的时候只封我为ฦ贝勒，然而那时只比我大一岁的允祉้都被封了郡王，因为阿玛说我‘为人轻率’。”他幽幽一叹：“我至今还记得阿玛说这话时的冷静的表情，目光只是在我的身上扫了扫而已。你可知他的这句话对我的打击有多大，我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独自反省……”“结果呢？”我轻轻地问道。“反省过去的二十年的所作所为，才现自己是一个ฐ锋芒毕露、张扬血气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心情都写在脸上。现在想来，我才猛然醒悟阿玛对我的期望之深，以及目光之犀利。是的，我得吃了苦头才会有所悔悟。”他轻抚着我的背，声音中透出一丝苍凉：“于是我便逐渐收起自己所有的锋芒与少年心性，努力做到去留无意宠辱不惊，让一切波动的情绪掩盖在冷然沉着的外表之下。”“累吗？”“累，但是值得。”我的心中轻轻一颤，不觉搂住了他。他将脸埋在我的颈中，再不说话。“你想……佟额娘了吗？”“想。她的形象占据着我整个童年的记忆。有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来。”屋中又恢复了沉静，我们互相拥在一起，谁也没有再说话。六月，由于傅尔丹的一意孤行，清军与准噶尔军历经和通泊激战后溃不成军，仅存二千人逃回科布多，副将军巴赛、查弼纳等俱战死。胤禛在接到六百里加急奏折之后盛怒。不久ื，傅尔丹ล被降职。七月，清廷授顺承郡王锡保为靖边大将军。历鄂登楚勒一役，大败噶尔丹ล策零。这样的激战一直持续到九月，而之ใ后不久，皇后那拉氏病故。谥曰孝敬皇后。然而胤禛由á于对西北战事忧心过虑，身体不适，怕旧疾反复，令大臣五日内不上朝，早晚都有皇子们及百官祭奠。随着雍正十年的到来，我的心中反而一天比一天平静，我相信胤禛的心情一定会和我一样。孟春，当弘历于太庙行礼的时候，我们一家正沉浸在新添了一个成员的喜悦之ใ中ณ。“来，玛法抱抱。小子还挺重！”“爸，给孩子取个名儿吧。”“永……”我扯了扯他的袖子，看着他道：“换个ฐ别的不行吗？”他看了看我，又笑着望向怀中的孩子，想了想：“就叫景远吧。”“爷爷，爷爷，莫愁也要抱。”小莫愁抱住他的腿说道。胤禛在椅里坐下，将莫愁也揽在怀里，笑道：“好几天没见莫愁了，长高了好多。跟玛法说说，小莫愁每天都干些什么เ？”莫愁偏着脑袋想了想，咧嘴笑道：“莫愁每天会逗弟弟玩，爬树，莫愁还会念诗、会讲故事，是小叔和奶奶教的。”“那ว莫愁给玛法背一听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胤禛就这样一手抱着景远，一手搂着莫愁耐心的说着话。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渲染出他唇角的慈祥笑意…………物换星移。似乎这样的情景已经成为了我眼中ณ永远的风景，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怀中的景远在一天天的长大，从咿呀学语到能在他的腿上爬上爬下；莫愁能够背出更多的诗句，会讲更多的故事。阳光还是那么绚烂明媚，他的唇边依然流露出慈祥柔和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他头上的白，比以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