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果真往前追了一步，双手乱摆了一圈，激动道：“蓝爵酒吧？我们在那儿见过，你忘了？”
邢朗小跑窜入雨棚，打开其中一只黑塑料袋，就看到七零八落的肠子裹挟着尸块躺在袋子里，尸水黏腻，虫蚁乱爬。
“死了？”
一个遭受家暴的女人不足以引起他过度的关注，魏恒很快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看着窗外略有所思，只在女人下车的时候又向她看了一眼。
警察弯腰，把伞挡在了车顶，从出租车里接下来一个穿登山靴，黑色风衣，手持一把黑伞的男ç人。
办公室时陆陆续续，接连不停的响起鞋底在地面上拖拽磨蹭发出的悉索声响。连陆明宇都情不自禁的把敞开的双脚收到เ身前，当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小动作时，陆明宇低下头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同时也在用这声咳嗽提示坐在长桌左边首位的邢ฦ朗。
邢朗一心二用，边听着秦放做尸检报告，边低着头翻看摊在桌面上的档案。而多半的注意力被眼皮下的一份漂亮的履历表吸引，没有在秦放结束汇报后及时作出反应，直到听到陆明宇出声提示他，才撑着额角道：“死因。”
秦放把椅子往后一拖，四仰八叉的坐了下去：“消เ化道充血水肿，胃部及十二指肠粘膜充血、糜烂、坏死，体腔内有苦味，不用做体液鉴定我就可以确定是氰化物中ณ毒。而且是口服。”
听到这儿，魏恒向秦放看了一眼，略๓显讶异。
没想到เ一天之ใ间碰到了三具氰化物中毒死亡的尸体。
魏恒等着听邢朗说些什么เ，但是邢朗貌似更专注于手中那份档案，倒是把一摊正事暂时的撂下了。
不得已，魏恒开口问：“抛尸时间呢？”
秦放见魏恒说话，脸上堆了些许笑，殷勤的坐直了，看着魏恒说：“不知道是机灵鬼还是伶俐虫提醒我的助理，检测虫卵和虫龄，两具尸体的抛尸时间和死亡时间相差不到十个ฐ小时，基本固定在九月二十二号和二十七号。”
邢朗听着魏恒和秦放聊了两ä句，几秒钟后合上文件，把文件不轻不重的掼到桌子上，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魏恒一眼，然后看向坐在他斜对面的陆明宇：“大陆。”
魏恒也向邢ฦ朗斜了一眼，不过不是看邢ฦ朗，而是看那ว份被邢朗扔在桌子上的档案。
陆明宇道：“抛尸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我们接到报案发现尸体之ใ前，垃圾堆至少被推整了四次。无法根据发现尸块周围的生活垃圾断定是由那条线路的垃圾车运输来的，现在只能挨个ฐ排查垃圾车司机。”
从法院赶回的沈青岚接着说：“两ä名死者不在芜津市的失踪人口里，而且没有指纹记录。”
邢朗皱眉：“都已经失踪八天了，怎么会没有人报案。”
“或许死者是独居？”
“那也应该有朋友和同事。”
暂时放下这个问题，邢ฦ朗又看向秦放问道：“你刚才说尸体身上有一处鉴定不了器具的外伤？”
秦放道：“我只能描述伤口的特性，两名死者身上唯一相同的伤痕就是这道长度相等，间距相等，却不等高的四道擦伤。”
“四道？”
魏恒忽然插嘴。
秦放看向他：“是的，四道，长度都在34厘米左右，间距都在08厘米左右。除此之外还发现一号死者的左腿，耻骨到เ胫骨部位都有严å重的浮肿。”
“不是气肿吗？”
秦放肯定道：“不，是水肿。”
水肿？
魏恒忽然皱了皱眉，垂下眸子静思了片刻，然后问：“一号死者肠胃中ณ有食糜吗？”
秦放道：“我已๐经做过检测，食糜中只有一些花生米，和方便面。”
魏恒和秦放一问一答之时，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在座所有参会人员的留神倾听。似乎他们的对话中就夹藏着关于这起恶劣的杀人碎尸案的真相，魏恒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被无限放大。
身处目光中心，魏恒装作不经意间扫视一周桌面上盯着他看的十几双眼睛。他并没有在这些刑警们的眼神中看到几分期待和信任，他们留神听自己说话，只是在表达对陌生人的审视和好奇。包括那位领他进警局的沈青岚。
秦放一收声，桌面上的尴尬就暴露的很明显。人人都盯着魏恒，却不是期待的目光，而是类似于买票进剧院观看演出的观众，脸上带着对小剧ຕ团丝毫不期待，随遇而安的冷漠。
打破这种尴尬局面的是邢ฦ朗，邢朗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个细薄的铁ກ皮盒，盒子只有二分之一手掌大小。铁皮盒被邢ฦ朗夹在中指、食指和无名指之ใ间，像转笔一样转来转去。
在铁皮盒在邢ฦ朗手背上绕了十几圈后，邢ฦ朗忽然伸出拇指像弹硬币似的把铁ກ皮盒向上弹起，铁皮盒翻转几圈后‘啪’的一声稳稳落在他手心。
会议室太安静，邢ฦ朗转动盒子的声音就被无限扩大。魏恒不得不被邢ฦ朗分去了注意力，微微侧眸看向邢朗，就见邢ฦ朗抬手接住那ว只铁皮盒，然后挑起唇角笑了一下，说：“怎么？魏老师的花容月貌把你们都看傻了？”
他说出这句话，众人才掩饰性的调整了一下坐姿ู，顺势从魏恒脸上收去目光。
邢ฦ朗往后仰倒进椅背，转头看着魏恒道：“说两句吧，魏老师。”
魏恒稍一沉吟，将要开口时，身后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一道雨丝夹着风不偏不倚的吹在他的后颈，让他条件反射似的缩紧了脖子。
邢朗见状，从椅子里站起身去关窗户，然后顺势倚在窗台上，抱着胳ฑ膊对沈青岚说：“小岚，你帮我把外套拿到เ楼上烘干。”
沈青岚什么都没说，端起自己้的茶杯出去了。
不用邢朗催第二遍，魏恒按着桌边连人带椅子往斜后方แ退了十几公分，看着贴满血腥照片的白板道：“凶手应该是一个女人。”
话音还没落地，所有人又齐刷刷的看向他。
邢朗也有些意外，他只是让魏恒再次发挥他那‘一点点’的法医知识和‘一点点’的生物知识给出一些秦放没有点到的痕迹线索。没想到魏恒直接开始对凶手进行推测。
会议室又恢复了刚才那份诡异的安静，这一次依然是邢朗打破沉默，道：“接着说。”
魏恒搭在桌面上的右手轻轻的抬了抬，食指以某种缓慢的节奏轻轻的磕着桌面，声线清冷且清晰道：“秦主任说的那道擦痕，应该是一道女人的指甲留下的抓痕。就是除去大拇指外，食指、中ณ指、无名指、小拇指上的指甲â留แ下的一道抓痕。大家看照片，四道伤痕从左至右的高度依次下降，其中第一道和第二道伤痕最深，第三道和第四道依次变浅，符合人体发力时，由于四根手指长短不一，施力点也有强有弱，而长度和间距相等的特点。”
一位女警不禁看了一眼自己没有留指甲的右手，暗暗点头。
魏恒余光瞥到เ了女警的小动作，佯装没有看到เ，接着说：“女性和男性的犯罪概率虽然不均等，但是在‘情杀’为前提的驱动下，他们的犯罪概率是均等的。而女性犯罪人多是选择非体力的犯罪方式，比如通过下毒。按照数据统计法分析，下毒谋杀是最高等的谋杀方式，很少出现在渴望使用暴力征服受害者的男性犯罪人身上。”
秦放问：“你认为这两名死者死于情杀？因为ฦ他们被割掉了生殖器？”
紧ู接着，陆明宇也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两ä名死者不仅仅被下毒，他们还被肢解。这也符合你说的‘女性非暴力犯罪人’的说法吗？”
魏恒看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道：“这两个问题关系到เ犯罪人的刨绘，待会儿我会回答你们。现在先弄清楚两名死者的身份。”
邢朗倚在窗前，以全局视角把办公室所有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邢朗看着魏恒虽然平静，但掩饰不住自信的侧脸，思想忽然跑偏。他想起在办公室第一眼见到魏恒，这个人竭力掩藏自己้，削弱存在感的那一幕。此时此刻，邢朗觉得魏恒彻底的失败了，因为他的光芒万丈，无论怎么掩饰都掩盖不了。
像是在考他，邢朗道：“死者身份”。
魏恒忽然站起身，拿起雨伞拄在身侧走到窗前，停在邢ฦ朗身边。
魏恒低着头，目光穿过窗户玻璃，落在警局门口。
邢朗侧过身，循着他的目光向下一看，看到警局门口，一位穿着雨衣打着伞，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趴在门卫室窗口，神色激动，指手画脚๐的对门卫说些什么。
邢朗也认出了这个老太太，老太太隔三差五就来报案，不依不饶的在警局门口堵了有一个多月，要求他们去火车西站清理那ว些揽客卖淫的女人。易就像苔藓，隐藏在城市每一个避人耳目的角落里，虽然不见天日，但是疯狂生长。谁都无法遏止。
忽然，邢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一亮，抬眸看着魏恒道：“火车站？”
魏恒点头，目光依旧平静的看着站在警局门口和门卫周旋的老太太，道：“一名死者下肢的水肿只出现在耻骨到胫骨部位，而且他肠胃中ณ的食糜是花生米和方便面，符合在火车上坐久ื了造成腿部水肿，和吃随身携带的食物的推测。按照秦主ว任给出的死亡时间，死者身上那ว道创源红肿应该是在下车时遭受拥挤的人流推搡留下，留แ下伤痕的时间和死亡时间前后只有一个ฐ小时。那死者就是从九月二十二号晚上八点之前，旅途时间超过四个小时以上，在芜津市停靠过，或以芜津市为ฦ终点站的列车上下车，一个ฐ小时后，被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