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已经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她的亲人——她的父亲、大妹和大妹夫，都受尽迫害而死了。她唯一的财产——那几十箱书，她已๐请求学院图书馆收下，也许将来还能挥作用呢！现在，她就像一什么歌里唱的：“猪场就是我的家。”
“程老师，给您分了两间一套的房子，快搬吧！”“我不搬。我和学生在一起很愉快。我病了，累了，学生还可以给我从食堂带饭。”“哎呀，您现在打壶热水都要来回走二百多米，干吗不搬呢？现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您得搬呀！”
“我想，近几年我们不要孩子，你能同意吗？”1942年，刚ธ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地理系毕业的程渊如，问她新婚的丈夫。她觉得有了孩子，等于给命运之神以人质，使她总有后顾之忧，不能全力以赴地搞事业。丈夫默默地笑了。他成了制造飞机的工程师。有人说：“嗳，解放军要打到上海了。你快带着妻子去台湾吧！你这样有技术的工程师可以优先去台湾！”
“王院长，您来了！”是的，在五机部ຖ党组、国防工办和王震副总理的一次次关心下，王运丰副院长沐浴着党的政策的春雨，来到เ五机部科学研究院。“王院长，您来了！”是的，他又来到了以人相待的社会里，重新า感到เ在人和运动的千差ๆ万别中，还有礼貌这一说。而礼貌，正是对人的价值的肯定。他回国三十年，实际工作时间只十五年。其他时间除了挨斗、靠边，还有让他干坐办公室。他本来可以创造多少价值？他自己无法估计。他又忙于筹建电子计算中心。“如果说，机械化是19世纪进入20世纪的一个象征，那么，电子计算机科学将是从本世纪过渡到เ21世纪的重大标志。”——他什么时候成了电子计算机的义务宣传员了！他什么เ时候变得这么交游广阔！他几次去西德寻找三十年前的同学、老师。在国际合作中，有时私人友谊比官方谈判ศ更起作用。他联系派遣了一批中国实习生去西德学机械制造业，又几次请来西德的专家、教授来我国讲学，进行造船、建工ื等方面的合作。“王先生，”柏林大学的老校长望着他三十多年前的学生，“在我有生之年，能为中德教育合作建立关系，是最大的愉快。”而王运丰ถ也感受到一种意识到自己的价值的愉快。可是我们的行政效率……直到他第三次赴德找老校长时，教育合作才刚有所进展，而这时，老校长已๐过世了……
家被无理查封了。家具、地毯、车库，一切都贴上了封条。根据当地法律，私自撕毁封条的，要加倍从严地法办。但是封条可封不了王运丰那急于回国建设的心，那颗像内燃机一样产生巨大能量的心。一切可能生的凶险，都在“祖国”这个ฐ古今中外最有魅力的名词面前，变得不值一顾ุ了。王运丰撕下了汽车上的封条。在德国司机的帮助下，他带走了三个孩子和跟随他的影子——一吨书。而财产，全丢下了。“生活中最没有用的东西是财产，最有用的东西是才智。”这话是谁说的？对了，莱辛！是啊，只要有书，有才，就可以为祖国服务。他怀着赤子之心奔向理想的境地。啊，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50年代的知识分子是天真的。第一个从西德回国的工程师王运丰，和他那三个七岁、五岁、两岁的孩子一起稚气地笑着……
真想！
我从1993年，从八届全国政协开始，在政协文艺组看到的聪明人便很多“年龄不详”，一如改革开放三十年出现的一个新名词：无龄现象。这实在是改革开放形象的注脚，是建国六十周年的一项成果。
生逢其时运气好。
到了美院要交报名费，妈给他把钱缝在衣服里层了。他赶紧把一针ฤ一针的线脚拆开，取出一元钱交上。还要交伙食费。他说没有了，他不吃伙食，他自己捎来菜团子了。老师说那你可以喝米汤，不要钱的。成喜终究也没去喝米汤：万一人家要钱了怎么办？
现在英语又成了压倒俄语的热门。程渊如跟不上趟了。她赶紧ู在去北戴河前一个ฐ月买了台录音机，到领导给她安排好的一个部门去进修英语。六十四岁的老太太走进课堂，她倒并不怕别人笑话。只要别倚老卖老，别不懂装ณ懂，老老实实地学，她自信一定能学好。她在学外语的崎岖的道路上，依然要迈开那步距很短的特定步伐，坚实地向前走去。只是另一方แ面，这事也真叫人感慨。要不是一次次的极左思潮，一次次的对知识的反动，她怎么会忘了英语呢？她又何须像个小学生一样地坐在课堂上呢？不过为了事业，一切的一切都不用提了。我们的现代化正在从abc开始。开始了就好啊！要消除人民中的消极绪，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国！
程渊如又用当年她攻英语的劲头来恢复英语了。她不要儿子，失去丈夫，没有家庭，她受尽批斗ç、委屈、苦难，但是只要让她工作，她什么时候都是全力以赴的。说起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副教授，并没有什么重大现和明。但是，她对祖国这样的忠贞不贰，这也许在外国都不被人理解，可这不正是我们中国千千万万知识分子的共性吗？多么可爱啊，中国牌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