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断断续续写给音仪的诗随信寄给了她。
任赫站在麦克风前，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压低嗓音，开始唱那首经典的《爱情故事》里的插曲。
从化学实验室里出来，音仪一个人坐在旁้边的球场的台阶上，台阶后面是一丛芭蕉扇。底下的球场里，还有些人在踢足球。
紫玉有些失望。正在蚊帐里看闲书的音仪探出头，说：&ldqu;紫玉，别人都指望不上的。还是我陪你去吧。&rdqu;说罢，就撂下书，跟紫玉走了。
音仪环顾ุ着房间的一切，墙上的&ldqu;晚钟&rdqu;，书架里那些书和小玩意儿，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布满全身。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温暖的镇西被冻成一个无知觉的冰块，却在此时此刻，在冰天雪地的家乡融化了。
&ุldqu;我们系九十分以上的有几个？&rdqu;他们冲着冯淑，急切地问。
它如此明媚动人，一望无际，天水一色，美得让人忘记疼痛，忘记疲劳，忘记身处异乡。它象一只忽然飘来的仙乐่，突如其来，摄住了她的身心。
她和汇南可以相见的时间，就只有秋季开学之前这些天。之后，他们就会各奔东西。她愈加思念起汇南，带着热烈的绝望，但她又没有勇气面对他。她害怕他会用淡漠轻蔑的眼神看她。她如此渴望他，而他只消用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她的心死灭。
音仪又惊又喜，又赶快望望四周，见前后左右的确没人了，就快步跟着汇南走出大楼。
&ldqu;当然记得了。那次我可吓死了，还以为我妈再也不了家呢。我那会儿怎么那么傻啊。&ุrdqu;良薇说。
音仪对球赛一向不关心的，说：&ุldqu;我真不知道。那你们赶快走吧。&rdqu;她淡淡地说。
&ุldqu;老梁，茹波，晓东没来你这儿吧？&rdqu;
&ldqu;其实张姨已๐经发现了，她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喜欢你。&rdqu;汇南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看看音仪，又往别ี处看。
汇南见到เ音仪，好像有些意外，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朝她望望，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附近。
音仪的心又有些绵软。他已经是个走向会的大人了，但他总象了婴儿似地触动她心底的母性。
音仪想着，脸凑近了车窗，呼出的呵气落在冰冷的窗子上，形成了一团雾，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将目光收，突然眼角扫到เ了一张熟ງ悉的面孔，定睛一看，却是晓东。
他果真知道自己的名字呢。音仪心里一喜。
可是齐汇南瞅瞅她们，笑了一下，说：&ldqu;我看哪些书你肯定不想知道。&rdqu;就走开了。音仪有些尴尬。
&ldqu;看见没有，肖老师长得真象周总理！&rdqu;底下有人兴奋地嘀咕。
&ldqu;别太伤心好吗？王姨会好的，一定会好的！&rdqu;她低声说了，忽然面红耳赤，心咚咚地跳，急忙转身走开。
晓东平时也会往梁家跑。早先妈妈在家时，并不喜欢他这样，总是跟他打了招呼，就劝说：&ldqu;晓东，你是不是也该准备高考了？陈姨ถ这儿乱起八糟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还是抓紧学习吧。&rdqu;
音仪的身子就一抖，好像自己差点就从那个ฐ高楼的窗子跳了出去，一头扎进底下波涛汹涌的大海。
一个甜蜜的小泡沫，还没有机会变大，就悄无声息地破灭掉了。
音仪总想给齐汇南写点什么เ。可是她总也想不好。
望着望着，她就觉得天空似乎不再高远，而是低低垂落，笼罩着她。那ว耀眼的蓝ณ天仿佛融化着，一滴滴地慢慢从四处淌下来，覆盖着她的眼皮，她的嘴唇，她的四肢。她浑身暖洋洋的，迷失在这光色之中。她不再是她自己。她变得轻飘飘的，象飘荡着的精灵。
渐渐地，老师殷切执拗的目光就固定地锁在音仪一个人的脸上。
他撩一眼窗外的夜色然后目光从这个ฐ显得羞怯的女孩子脸上轻轻滑过。好像思想的手指，轻轻拂了她的脸。
她话不多，每每象是被内心的潮水推涌ไ着，才不得不吐出一句话，仿佛多余的话都是噪音，都会曲解她。
&ldqu;其实处在我这个位置，有很多无奈。&ุrdqu;他自白一样跟她说。&ldqu;๙没办法单纯地做学问。总是有人，需要你，利ำ用你。&rdqu;
他稍停片刻，不知道为ฦ什么跟她说这些无头厘的话。他感觉着她的迷茫。
他没去看她。但他知道她此时正用手指捏着几张白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压在纸角上，好像在安静地挣扎。
&ldqu;๙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刚才说想考研究生，会去哪里？离开镇西之前，还会见面吗？我认识一个ฐ很优秀的诗人，她现在在国外，下个月会来。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去她家包饺子。&rdqu;
说到最后，他开始望着她。
她静静地听了，并没说什么。她不知道自己为ฦ什么来找他。她没有任何想法。她给了他看了自己้的诗，听他说话，仅此而已。
她还要再见到他吗？要他领着去见个有名的诗人吗？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腾然大雾给淹没了。那些雾水悬在半空，找不到尘粒来附着。
房间里安静极了，安静得听得见瓢虫的爬动。她说将来怎样还没想清楚，但她很高兴见到他。
他起了身，又看她一眼。她略扬着脸迎着他的目光，然后嘴唇似动非动，哑然叹息一声，垂下眼帘ຈ。
黑夜就在外面，在窗外，在咫尺间。
他捡起她始终捏着白纸的手，轻轻一握，脸上又现出温和的微笑。
若干天后，音仪在系里碰见任赫。任赫有点诡秘地朝她笑笑，走过来，递给她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陈易先几个ฐ字。
&ldqu;通讯员让我交给你，怕耽误了。&rdqu;๙他边说，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陈易先来的一封信。她想也没想就打开看。
他简单重复一些和见面时大致类似的话，鼓励她继续写诗。
一页ษ纸而已。他的字象被风吹落的水花。她的心头一阵温暖。
一抬眼，她发现任赫还在好奇地看着她。
&ldqu;我随便写点东西，给陈老师看了。他说可以介绍给一个人。&rdqu;
任赫两眼放光，羡慕地说：&ุldqu;哇，梁音仪，没想到你还有文学才华，这下你可要出名啦！&rdqu;
音仪笑笑，说：&ldqu;我胆子有点小，还不知道该不该去。&rdqu;
她的确不知道。她对他感受过于深切，所以无法勇往直前。
她再也没去找陈易先。
又几个月后，音仪晚自习来，正走到เ满月湖旁边的棕榈树下。月光如洗，把地上的石径照ั得发白。
她猛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熟ງ悉的身影，个ฐ头不高，带着几分清高悠悠而行。
她的心一下子收紧了。
他就是陈易先。
她大气不敢出，心头交织着温柔，温暖和绝望般的痛楚。
她知道他将永远地这样，留在她的记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