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对面坐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姑娘,面带笑意,比楼清月冷静万分,不是绘筝又是谁?
皇宠,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後宫厮杀争夺的最终理由,北周後宫里,天际隐隐透浮着红云。
江采衣闻言点头,不再说什麽。扫帚细细的,慢慢扫过每一台阶梯,每一个角落。
“走吧。”见到เ石成之後,苏倾容微微点头,领着他向东华门进发。
狼狈不堪的小脸缓缓抬起,囡囡玉白的小脸在月光下有种石雕般的坚硬,她眨了眨眼睛,瞳眸一瞬不瞬,似乎是要将韩烨的样子牢牢刻入眼底。
她对它真好。
大雨乌云,遮住了夜晚不见一点星光。
翠秀弯腰捡起,书册在风中翻开,里面竟然夹着一把蓝色的鸢尾花。
“千万别!你若被他美貌迷惑麻烦就大了!老夫人的意思是立刻๑……”一个男人在脖子上比了个“卡嚓”的手势,古辘古辘转着浑浊眼珠。
而怀里的小丫头乖乖的依偎在他怀里,抠指头玩指甲,就是没有替他研磨的意思。
“爱妃?”戏谑好听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吐,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江采衣一震,连忙顺ิ着他的指头看去……原来竟然是砚台干了。
呃……所以,他是在等她给他磨墨麽?
对於後妃来说,能够伴驾於帝王身侧、红袖添香,定是求也求不来的荣宠罢?
可是啊……江采衣想到江烨送来的那几锭墨块就不免在心底冷笑,它们静静的躺在漆木大盒中,安静而光彩,犹如某种嘲弄。
她根本就不会磨墨。
她本来就不是富有才情的女子,幼年在旭阳没有条件,来到เ京城之後,她那ว位尊贵的都司父亲也只将一腔精力都关注在江采茗身上,她从来也没有机会学学这些女儿才情之事,在江烨书房里磨墨陪伴的,永远都是宋依颜或者江采茗。
而玉儿能有那般才名,全凭天资,江烨不曾培养过她一分一毫。
江采衣低下头去,雪白的後颈在漆黑发丝中ณ透出,她的声音闷闷的,“皇上,臣妾不会磨墨。”
沉络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怎麽意外,漫不经心的,“那麽去替朕添些茶水。”
江采衣指头绕着身侧垂下的黑发,“臣妾也不太会泡茶。”
这一次,沉络的兴趣被挑起来了,“磨墨爱妃不会,泡茶爱妃也不会……那爱妃都会些什麽?”
江采衣耷拉下眼睫毛,闭了闭,猛然睁眼盯着江采茗的墨锭,冷笑。
“回禀陛下,臣妾什麽都不会,也不需要会。”
沉络一副很感兴趣洗耳恭听的模样,侧过头微笑,“哦?这话怎麽说?”
江采衣微微撇嘴,将手在膝盖上放定,“皇上身边,要磨墨有周福全,要侍奉茶水有司殿宫正,要熬燕窝汤有御膳房。就拿着制ๆ墨来说吧,又是添梅花粉又是捣杵的,虽然有些情致,可是品质就会比内务府专门准备的御用名墨好麽?臣妾成天琢磨这些事情做什麽?臣妾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眷念皇上就好,整天脑แ子里想着磨墨熬汤的,不是反而分了臣妾对皇上的心思?反倒失去了妃子本分!”
话语未竟就惹来帝王一串大笑。
沉络简直觉得心情好到无法形容,弯着眼睛几乎控制不了满目笑意,将怀里的小丫ฑ头紧了紧,笑的连肩背都在轻轻颤动。
“皇上……”江采衣蠕喏。
白玉般的指头揉了揉她头顶ะ上的发丝,隐隐又带了一线微妙的慵软,“爱妃这一番话连消带打的,是想挤兑谁呢?”
莫名的脸上有点发烧,即使知道什麽小心思也瞒不过他,江采衣还是忍不住逞个口舌之快,将送墨的江采茗、熬燕窝汤邀宠的叶子衿她们狠狠的阴一把。
沉络继续笑,手腕撑着额头,漆黑的头发从颈่侧流水一般滑落,落在她的手背上,痒痒的,柔滑冰凉。
……或许是他今日的笑意太柔和,也许是他的手太温暖,江采衣虽然被他戳破了心思,却不知道为ฦ什麽一点也不害怕,直觉他并没有生气,更没有怪罪她。
“不会也罢,朕自己来。”沉络并没有放开她,而是伸出手去,真的亲手研磨起来。
腻洁乾净的修长手指笔直的拿着墨锭在砚里均匀舒缓的划圈,偶尔轻轻的添点清水,墨锭摩擦砚台的声音均匀好听。
实在无聊,江采衣动了动脖子,目光就扫向御案。
江采衣的目光刚ธ刚接触到御案上展开的纸卷时,顿ู时一惊!连忙举起衣袖遮住眼睛侧过头,“臣妾应回避。”
桌上展开的,竟然是今年春闱的殿试试卷!
这是後妃不能ม看的。
春闱殿试是由皇帝亲自出题,亲自阅卷,亲自点出三甲。
这可是件大事,江采衣可不想一个ฐ不小心,看到谁谁谁落选了,谁谁谁中榜ึ了。
“无妨。”沉络轻笑出声,将她撇开的脸摆正,朱笔点点眼前的这一份试卷,“你看看,这一份卷子写的如何?”
她大惊,後宫嫔妃如何能看殿试考卷!?
正欲起身却被强势的拉回来,沉络低垂着漆黑的睫毛,五根手指压在她的肩膀,虽然轻柔却不容反抗,“看。”
她无法,一目十行的速速扫过去,只觉得文笔立意都极好,笔迹也阔达昂扬,应该是个ฐ颇็有胸怀的才子的卷子,於是夸奖了几句。
就听到极好听的轻笑一声,帝君鲜艳的袖子压上嘴唇,漆黑的睫毛下勾一点笑意看着她,竟然有丝不可言说的温柔意味。
“这是江州苏兰泰的卷子,无论见解文笔都属上乘,是个难得的人才。”他说。
江采衣简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跟她说这个做什麽,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那……那ว皇上是打算钦๔点苏兰泰为今年的新科状元了?”
哪知沉络摇摇头,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不,朕不但不点他做状元,还要让他落榜。”
江采衣张口结舌,“为、为ฦ什麽啊?”
朱笔点点那张考卷,扫过一个鲜妍的叉,沉络看着她在胸前环紧ู的指头,微笑,“这苏兰泰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字里行间傲气太过,朕且磨磨他的性子,打回去,下次春闱再说。”
“那ว、那万一这个苏兰泰心灰意冷不考了怎麽办?”江采衣有点儿担心。
“若如此,他也不是可用之人了。”
沉络淡淡的说,然後推开这一份,抽出另外一份展开,“爱妃,这个ฐ人的卷子,你也看看。”
江采衣深吸口气,只觉得他身上的海棠香味十分恼人,稍稍一挣动他的手臂就会缠的更紧,简直勒的她呼吸困难。
这一次本来也打算只匆匆扫过一眼,然而……江采衣定了定,目光没有立刻移开。
她俯身上去,几乎是趴在了纸面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才迟疑ທ的喃喃自语,“这卷子……这卷子……难道是谢清写的?”
卷子上的语句风流潇洒,十分有名士风采,遣词造句都很像名满京城的才子谢家谢清。
说起谢清,江采衣也是熟悉的。
原因无他,叶子衿为了争宠,花大笔价钱从谢清那里买来一首词,写的清丽婉转十分缠绵,配上古曲以琵琶演奏,以求得帝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