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磨子挑着菜，走的公路左边，而管子却走的右边。这是两人商量好的，分开走，既可以互相照看，生意也相应好些。磨子挑着菜，裤腰上栓着昨天的胜利果实，满脑子都是那花花绿绿的钞票，就嘎嘎ะ笑出声来。陡然，却听得对面几声裂帛样的巨เ喊。扭头一看，可不得了了，管子被几个穿制ๆ服的城管给逮住了。那ว几个人好凶啊，不但把管子的菜筐子踩烂了，把菜踩烂，还罚款。磨子脑袋哄的一炸，也顾ุ不得了，挑着担子就朝对面跑，却叫城管给逮个正着。当两人两手空空，相顾欲哭无泪的时候，管子却兀地扇了磨子几个耳光。管子两眼血红，狼一般死死盯着磨子，恶狠狠骂道，狗日的卖逼婆娘，你脑壳进水了哇？老子已经叫逮住，你就该跑哇，却把你那一身臭肉拿来显洋，把一挑菜也损失掉，多丢了几十块钱！你霉伤心哇！磨子捂着肿泡泡的脸，一边扯着大大的嗝，一边道，你打，你打！我活该叫你打！管子却抱着头蹲下，狗一般汪汪的哭起来。磨子没哭，磨子没哭不是她不伤心，磨子主要是看见那些城里人都站在一旁，好像看把戏一样看他们。磨子仇恨的剜了那些城市人几眼，慢慢从地上把那些混在菜糨子里的小白菜一根根拣起，归拢到一堆，用草绳捆起，捆了三捆。磨子说，管子你还哭哇，你已经哭了十三分钟，还打算哭多少分钟็？磨子这样说是有依据的，因为她手腕上有表，电子表，三块多钱从朝天门市场进的，是他们摆地摊剩下的存货，为的是把握一个时间。管子慢慢就站起，茫然的望着天上的太阳。
磨子手里正拿着凳子送的那本《泰戈尔诗歌选集》翻着，眼前总浮现出凳子那苍白的脸，还有他那洪亮的声气……
起先，管子磨子学邻居王化权的样，到เ朝天门小商品批市场进了点货，无非就是塑料桶啊盆啊塑料夹啊塑料é手表啊手套袜子啊，等等。下午，夜幕降临，城管人员快要下班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潜伏暗处的游击队员样伺机出击，在街面摆地摊。可是生意好孬，清汤寡水样，淡得管子日天骂古，淡得磨子脸色老是乌云。一连几天，总共卖出三十几元，连本钱也没有收回。
管子凳子说完，凳子低头叫了声，管子——你们慢行。
民工的说法是一回事情，不过不管咋样，磨子确实把蚂蝗的球给啃了，叫警察给铐ຖ进了鸡圈。
上中学时，磨子凳子志趣相投。凳子风度翩翩，曾经写过许多诗歌。那些诗歌都是为美女磨子所写，没有想到，中学没毕业，磨子却做了凳子的嫂子……
磨子却转过身，叫住了凳子。管子说他小叔，我要走了，你就不同我招呼一声？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等两人走了，磨子将门狠狠关上，忿忿地道，这两个人还是乡亲呢，一点也不梗直。
管子息事宁人地道，那是人家吃饭的本事，哪里能随便透露？不过，既然有这样说法，明天我们还卖菜？
磨子赌气地道，不卖又做什么？
管子说，那我们也不会耍秤？
磨子说，贪图便宜生小孩会没有屁眼，我们就本本分分做生意，只要不遇见城管，还是能挣钱。明天我们只有眼睛放尖一点。
两ä人怀着沮丧的心情躺上床，都满腹心思，很晚才睡着觉。
第二天清晨，还是天才蒙蒙亮时分，两人就担着箩筐去批点了。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他们主要就拣那些陋巷，哪里道路狭窄朝哪里走，哪里人少朝哪里钻。这样，买主也少，快中午了，菜还没有卖到一半。正在这时，陡然响起沉闷的雷声，接着，呼呼的刮ุ起一阵风，将磨子的草帽也吹走。磨子低声骂了一声将草帽捏在手中。这时，一个ฐ老头过来把管子叫住，问了价格，买了一把白菜，一捆小葱，几根萝卜。等管子刚要起身，那ว老头却将他担子里秤杆一把抓住，说道你这秤杆子有假。
管子没有见过大场合，见老头态度好凶，也不回答，扯伸脚板就开跑。磨子见管子跑，没有办法，也只好在对面跟着跑。老头追赶不上，就跺着脚高声叫喊，抓小偷，抓小偷啊——街道上人最喜欢闹热，听人一叫，也跟着高喊抓强盗，四面八方แ朝管子追击，场面颇为ฦ壮观。
管子被唬得魂飞魄散，撒开双脚跑得更快，却还是舍不得担子里小菜。哪晓得，这是一条死巷，乖乖儿被一伙子捉了现行。为者是一位平头，他一脚๐尖将管子踢得蜷缩下地，威风凛凛地道，傻农民，敢偷东西？！
管子脸色咔白，双手捂着肚皮，呻yin着。
磨子放下担子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平头道，小兄弟，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打人？
平头将磨子一搡，一拳朝她击来：打的就是你！
磨子面门被击中，脑袋嗡嗡直响。踉跄着退后几步，抓起横在担子的扁担就朝平头抡去：我打死你，坏蛋！我打死你，坏蛋！——
平头见磨子疯狂的神态，不由得害了怕，撒开脚๐丫子就跑。磨子嘶嚎着，举起扁担在后面追。平头一边跑，还朝磨子做怪象：村姑娘，你好漂亮。只要你追上，我就娶你，哈哈——
畜ไ生，娶你妈娶你外婆——磨子呼哧呼哧喘息着，她太气愤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甩他几扁担，追上他，甩他几扁担！
那平头到底年轻，跑得没有影儿了——等磨子返回，却不由得周身一软，跪在了地面。
——四筐小菜，被踩作了泥浆，管子倚靠着旁边电线杆，望着苍灰色的天，嘴唇机械地蠕动，活像一尾出水的鱼。
磨子甩了甩头。磨子已没有了言语。磨子也抬头望天，漫天的乌云已๐被风吹散。
天，还有我们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