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还躺在床上，从水里捞起来之后就没睁过眼，莫琛的姑妈也坐在床边，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地淌着泪水。
老爷子很生气，一把将茶杯摔碎，对着莫琛吹胡子瞪眼。
“阿琛你怎么回事！昏头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连看着弟弟都不会！人还好是救上来了，要是没上来淹死了怎么办！你也跟着去陪葬吗！”
莫琛垂着眼，面对老爷子的怒火，只敢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然而眼睛却盯着床上的人，希望不要有事。
他暗自苦笑，对与自己的优柔寡断也十分无奈，他总归不如杨珞那ว么心狠，可以毫无顾忌地活生生掐灭一条人命。
“爸！算了！有话好好说！”姑妈擦干脸上的眼泪，把莫琛揽在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腔，“阿琛还小，不懂这些，你不要吓着他了。”
莫琛一阵愧疚，心揪得难受，“姑妈，都是我不好。”
“没有没有，我最清楚阿珞那孩子了，”她眼眶泛红，“肯定是阿珞调皮捣蛋，自己้掉下去的，他啊，从小就这样，不让人省心。”
“不是，是我不好，带他去后院池塘，没有及时救他……”
莫琛解释着，然而话到一半，就听砰地一声，老爷子愤怒地拍桌子起身，嘴里念了一句“孽子！”就抄起一本书，抬手作势就要打他。
姑妈见状赶紧挡着他，何宇也跟着下人也拼命拦住。
莫琛一时忘了要躲，他愣愣看着老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就算他两世为人，爷爷也还是那ว么偏袒杨珞，一点都没变。
好不容易老爷子坐了下来，何宇在一边帮他顺着气，又沏了壶茶让他镇定下来。
“小兔崽子！”老爷子还泄愤地骂着，“杨珞要是有什么เ三长两短，你就去给他陪葬！”
莫琛浑身僵硬，心底冷笑，被姑妈拉着走出了房间。
“别听你爷爷胡说，他就是一时在气头上，难免口不择言。”
莫琛耸肩，故作坦然，露出十岁孩童该有的天真样子。
“阿琛，”莫琛的姑妈抱着他说，“姑妈求你一件事行吗？”
莫琛点头。
她笑笑，握住莫琛的手，望着房间的门，“阿琛，姑妈知道，你为人善良，你比杨珞要成熟，又比他年长，你是他哥哥，姑妈相信你……”
“快别这么说。”莫琛苦笑着低头，预ไ感到对方即将要说的请求。
她还是温柔地拉着莫琛的手，语气哽咽，“我要走了，没办法跟阿珞在一起了，阿琛，姑妈求你，以后代替我照顾他，他虽然任性又爱闯祸ຖ，可是人却不坏……”
莫琛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说实话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请求，他再怎么也不可能ม照顾ุ自己้的仇人，他甚至还差点杀了杨珞。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尽显疲惫的妇人，她身为ฦ母亲，却即将离开爱子，既ຂ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也不能陪伴他长大，如今还要低声下气求着别人。
光这么一想，莫琛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一直都是这样，太心软，又优柔寡断ษ。
姑妈依旧一脸希冀地看着他，联想到刚才对方为自己้抵挡的那ว一下，莫琛闭了闭眼。
“好。”他终于还是轻声答应了下来。
对方แ立刻露出安慰到极点的苦涩笑容，眼角的皱纹褶皱起来，那么开心慰藉。
算了，莫琛心想，这样也值了。
当天晚上，莫琛的姑妈就走了，走之前，她拿出一叠文件和老爷子在会客厅说了好久ื，也没有在她从小生活的宅子里吃个晚饭就匆匆地离开了。
送别ี的时候老爷子冷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却在车子走远了之ใ后用手掩饰眼角的泪，虽然一辈子都刚ธ毅强硬，但是再如何强大也无法改变女儿不幸的一生。
而杨珞没有出现，甚至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后来莫琛经过杨珞房门的时候现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小小的人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神却涣散着，过了很久ื都没有翻页，周身散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莫琛以为他还昏迷着，原来人已๐经醒了。
他原本不想安慰杨珞，因为那ว样就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很假，虽然他没办法狠心杀了杨珞替自己报仇，甚至还优柔寡断ษ地又把他救起来，可是他也不见得想让对方过得好，即使他刚刚还答应了姑妈要好好照顾杨珞。
然而都硬起心肠要走了，下一刻，莫琛就看到杨珞眼里的泪水瞬间滴落，也不知道他忍了多久，眼眶里全是泪，他怎么เ擦都止不住。
所以莫琛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杨珞边上，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手帕，默默地替杨珞擦掉脸上的泪。
“杨珞，乖，别哭了。”
即使莫琛不是出于本心，但上一世说了一辈子的哄话还是脱口而出。
可杨珞却置若罔闻，也不说话，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莫琛站着陪了一会儿，直到他觉得没意思转身要走的时候，杨珞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妈不要我了？”
莫琛找着借口，“她没有不要你，只是有别的事情要忙。”
“忙什么事情？”
“忙工作的事情。”
杨珞单薄的身子微微抖动，“那她说了什么เ时候要回来吗？”
莫琛不说话了。
“她不会回来了，对吧？”杨珞仰起脸居然对莫琛笑了笑，眼角的泪痣红得紫，那么เ漂亮，“反正我就是多余的，干脆死掉算了，对不对？”
这是十岁的孩童会说的话吗？
莫琛蓦ย地心惊，“不是，你要好好活着，你妈妈让我好好照顾你。”
杨珞笑地天真无邪ิ，“你会好好照顾ุ我？”
莫琛点头。
“那你为什么เ不救我呢？”
“什么？”莫琛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ฐ时候你就站在池塘边，你走掉了，你没有救我。”杨珞低声阐述着实事。
“……”
“我后来把你救上来了。”莫琛蹩脚地狡辩着。
杨珞猛地抬头盯着他，那ว双漂亮的眼神就这么恶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了。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莫琛却心虚地扭开头，不再说话。
“以为我是白痴什么都不懂ฦ吗？滚开！你滚开！我不要你靠近我！”杨珞猛地怒，手足无措又毫无章法地用力推他，跟个小兽似的。
那种语气和腔调，和上一世一模一样，戳地莫琛心里痛。
他想他就是犯贱，才会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