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时间驯服他。
你有时间驯服他。
某次实验中，71้8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以至于你差点把他彻底弄死。结束后，医疗员围上去治疗他，你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开，而是透过雪白大褂晃动的缝隙望去，问：“你是否还好？”
他的手突然从白大褂的簇拥中ณ伸出来，如同融化火山冰的岩浆，紧紧ู扣住你的手腕。他这条胳膊正在修复中，才接上的动脉ำ血管猝不及防被扯断，血液ຂ和碎肉喷溅在你周身像画笔甩在画布上的粘稠颜料滴。你才眨了眨眼，听到数日来他第一次主动吐出话语，那ว声音破碎粘稠不堪。
他问你：“你会感到痛苦吗？”
你就要回答，医疗员已๐经迅速制住了他，一丝不苟地修复他的肢体，回笼他的血液。
你的答案无人听闻。
你当然会感到疼痛，你拥有完整的触觉传感器与接收中枢。疼痛能告诉你身体那个部ຖ位正面临威胁，精准指出需要防护的地方แ，让你更好地保护自己。你只是不会受伤，你拥有最坚不可摧的躯壳，没有什么能ม给你造成哪怕一个指甲盖大的伤害。
只是另一方面你又拥有最强的攻击力。你是最坚不可摧的盾又是最无所不破的矛，你从未想过攻击自己来探究这一矛盾的悖论。
71้8的质问让你脑แ中某个角落悄然松动，什么เ冲动顺势燃起，你举ะ起自己้被他捏抓过的手腕，雪白，纤细，电路模拟出血管的淡青，如一块纹路天然的雪花石，你在想象把伤口挪到เ这样的皮肤上，想它折断，想它破裂，想它湮灭，你在想象中对自己้做着和7๕18๖一样的事。但你并不会付诸实践，你的身体是属于艾伯特族群的兵器，你没有伤害它的权限。
医疗员的声音打断你的想象：“到时间了，阁下。”
你嗯了声，启步走进7๕1้8的实验室。
前一天，你在718๖体内导入了一种辐射变异的癌细胞。现在，你打开扫描仪，观察癌细胞在他体内的变化状况。
癌细胞被7๕18๖体内强健的免疫系统抑制着，增殖速度极其缓慢，照这样下去排除再次变异的可能ม大概要花上五十年才能ม危及他的生命。你一边记录着观察结果和数据，一边操纵着x光放射器照射进他身体内部，一点一点清除癌变的细胞，像从一块刚挖出的原石矿表面刮ุ去一粒粒杂质。
718๖安静地平躺在实验床上，任由扫描光线一遍遍平剖过身体的每一寸。每天都有配制ๆ好的营养液补给，他的体格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终日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中，皮肤稍微有些苍白褪色。下巴上蒙了一层淡青的胡茬，头发也长了些。气息上，整个人却仿佛坍塌成寂静的黑洞，接收，容纳，承受，不作回应，始终漆黑空荡。
你盯着他打量一会儿，才问出思忖许久的问题：“他的心理方แ面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
医疗员回答：“有这个ฐ迹象。”
你仔细回忆：“他不久前还正常，而且每次实验后应该安排了心理放松的环节。”
“是的，但是，”医疗员做了个拉伸的手势，“或许您可以想象金属弹簧，在反复的、接近弹性限度的拉伸中，总会在某一刻不堪重负丧失弹性。这个ฐ实验体不同于我族，他的情感和精神异常活跃复杂，也同样具有弹性，对于压力的耐受，存在一个模糊的极限。”
你问：“是否可以直接从干扰他的脑แ神经方แ面恢复他的心理状态？”
医疗员回答：“不太可行。我们在连日的检测中，发现该实验体脑中存在很强的精神壁垒，如果我们要对他的大脑动什么手脚，这壁垒虽然不足以保护他，却能ม够在破裂瞬间一同清空他的大脑。当然如果您只准备对他进行肉体方แ面的实验，我们也可以……”
你打断ษ医疗员的话：“暂时不考虑这个方案。”
医疗员颔首，提出下一个建议：“据我在中央实验室实习时对旧ງ人类的观察，发现一直处于一成不变的狭窄封闭环境中ณ会引起他们的心理问题，或许您带718๖号实验体出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心理问题。”
带7๕18๖出去？
医疗员接着说：“旧人类有带自己的宠物出去活动的习惯，性质大致相同。”
你没想过这个。7๕18目前看上去不太好，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却总给你一种什么เ东西即将熄灭的预ไ兆感，似乎你再不做出什么เ改变，就有一些令人遗憾且不可逆的事情要发生。总之ใ……无所谓，你低下眼打量他无波无澜的面容，他并不能从你手中逃脱，偶尔带他出去一次也影响不大。
不久前，首都星川ษ陀发来讯息，01派遣的使者即日要访问你的行星。你对这种例行访问的应付热情一直不高，你绝大多数时间在外征战，闲暇时便固守基地，非必要时不回首都星，首都中流传着种种关于你的传言，因为ฦ总是没有正主出面澄清又朝着夸张方向发展，以至于使者到来后，见到เ真正的你，总不知觉流露出你不喜欢的情绪。
你决定在迎接使者时把71้8๖带出去，转移一点无聊的注视，两得的计划。
你把衣服拿到7๕1้8面前时，他脸上凝固的沉默死寂有明显松动。倒不是你觉得把他裸着带出去有什么不妥，一条穿了衣服的鱼或者狗反而才奇怪，只是实验室外部的环境不太适合他生存，空气中含氧量很低，偶尔漂浮而过的微粒对他的肉体而言就是一把细小的匕首，衣服能ม起到เ保护作用。
718๖安静地盯了你一会儿，蓝色的双眼中，透过平整封冻的冰壳，隐约能ม看到暗流的波涌。他接过衣服，在你的注视中ณ一件件穿戴上，纯黑短靴长裤，以银色腰带为界上面是雪白上衣，偏紧身，为ฦ了放松他没有扣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上清晰印着一排编号，已๐经转为淡褐ຈ疤痕，下方倾倒潮水般的阴影，肌理线条如浮冰隐约可见。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时隔多日再次适应衣物包裹的感觉。
这简单的衣物其实花了不少功夫，在保证防护强度的同时，还仿照ั古代棉绸尽量弄得柔软不会磨损肉体，最后实验员干脆ะ新า合成了一种纤维出来。还很贴心地在后面留出一个洞给他伸尾巴。
你在71้8๖的手腕和膝盖处分别ี扣上环形锁，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便会立刻被铰断四肢。
最后还需要戴上一个颈圈。71้8比你高得多，你准备让他低下身，他的双手却突然按在你两腰侧，轻松地将你整个身体举ะ起一定高度。你的手在第一时间按在71้8颈่间，指尖稍微用力刺进他的皮肤中，他核桃状的喉结如活物在你手心滚动，你的指甲捕捉他动脉汩汩流出的心跳，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ๆ只是配合你把颈圈扣上自己้脖ๆ颈。
你松开手，手指穿过他稍长的黑发，将纯银颈่圈严丝合缝地扣上去，又把口枷似的小型供氧器合在他下半张脸上。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恐怕此时更像他在控制着你，多奇怪，矫健的野犬把娇小的白兔按在爪下，却只是乖๔顺ิ地垂首自愿受戮。远古的蛮荒时代早已๐过去，单纯的体格优势早在其他各种因素า的稀释下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71้8放下你时，眼底的靛蓝在重力牵引下倾倒，就要涨破冰面，你觉得他要说些什么เ，静静等着后文，他最终还是未发一言。
出去时，为了及时扼杀7๕18的异动，你让他站在最靠近你的位置上，紧ู跟在你背后。
首都使者的舰船一个标准时后会降临在中ณ心广场，乘电å梯去中心广场只需要半秒，不过既然你还要带718活动活动，你决定走过去。
你的城邦是规整，纯白，立体的。半球或球形的巨型建筑充满地面及上空五百米，相互之ใ间由á轨道连接，偶尔拔起几座棱柱形或锥形的高耸建筑。大片的纯白黑灰，大片铺设的无机玻璃，毫无瑕疵的圆弧、交变、锐角、直线、多面拼接，仿佛瞬间立体打印出的分子模型。十二座空梯立于城市整点方แ向，以笔直线条将地面与高空近地平面的透光板连接，支起这座钢铁ກ与玻璃的森林。
中ณ心城的人数有八百万，如密集而相似的分子，交互对接变化产生城市的万千种运作，总体却又可以抽象提取成一个ฐ化学方程式，左右字符由等号连接，简洁衡定。
至于7๕18，哪怕穿了艾伯特的衣服，被口枷遮了下半张脸，依旧一眼能ม被认出。只是身高就在整体精巧的艾伯特人中格格不入，不要说肤色、体温这些差ๆ别更大的东西。
人群自动让开过道，治安队向你行礼。你身后这个ฐ异族雄性当然会引起注意，路人只是稍看一眼便不再注意，拥挤的城市安静得如同空旷宇宙。
你花了一个ฐ标准时步行到中央广场，使者舰船准时降临，庞大舰体下降停落在八个立柱中ณ心，带起一圈辐射状的风。舰门打开，身着纯灰长袍、头戴高帽的使者团踩着升降板走下，仿佛一堆在流水线上移动的镍铁ກ工ื业零件。你上前迎接，7๕1้8在此刻适时地离开，站在广场边一个ฐ你余光能及的位置。
为ฦ首使臣规则球形的脑袋上，中间两个红色视灯接近双眼，与你对视时规律地闪了闪，是他礼貌微笑的信号。“麻烦您特意来迎接。”他的声音从身体深处传来，有着磁石相互摩擦吸引的质感。
你点点头，接下来是一段例行的冗长寒暄。过程中ณ你的视线总像磁针一样被无形的磁感线指引着前往特定方แ向，718๖所在的某个广场角落。没办法，谁让每次来访的都是这个使臣，你太熟ງ悉他每一个ฐ程序化的举止和措辞，红色视灯一闪你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每字每句，你不用过脑แ子口舌便能组织出固定的话语。相比而言7๕18的一举ะ一动要有趣得多。
出来活动确实有效果，718眼中微弱的火苗在冰壳下隐约窜着，他四处打量，甚至低下身开始和一个ฐ“钢钉”搭话。艾伯特族群等级分明，你所处的“号令者”阶级之ใ下，还有中上层管理阶级“执行者”，比如你面前这个ฐ球体的使臣，再之下是普通民众“固基者”，民众之下是智能最低的“钢钉”，只从事最简易单调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