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病房里寂静如默。妈妈凝重的目色，致使我在她身边自觉坐下。我觉得经过劫难的妈妈又复苏了，血的洗礼使意志变得更加坚锐。今天的话是她早想告诉我的。我有种预感。她仔细看了看我，用那只久违的手摸摸我的脸。就算有千种委屈万般怨怒，在这抚慰之下也变得烟消云散。“妈。”我禁不住喊了她一声。轻轻地扶她躺下，然后把床头摇高，让她靠着背，我把椅子搬在她的对面，这样说话就不会太累。她的表情很欣慰。“亮亮，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我怕说的早ຉ了，你听不进去，晚了，我又怕——没机会。”她竟有些伤感。“妈，怎么เ会呢，你想跟我说，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会听得。”“你很乖，这一点和你姐姐的叛逆不同，但正是因为ฦ你的这个ฐ性格，有的时候会显得比较懦弱没主见，所以我就不能不替你做主。”“是的，从小到现在，所有的大事情都是由你说了算。”“其实作为一个独立的男ç人，这样的生长环境并不合适，会变得有一种依赖感，永远长不大，经不起大的挫折和困难，我现在觉得体力智力已๐经大不如前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明明想好的东西转身就忘。”“这是正常的人生规律，所以我想我的思想和主ว见也是渐渐退化的，不见得每件事情做的都合情合理，符合现今的世道，你的路正长的很，你应该学着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做错，也可以在错误中吸取经验，逐渐成长，我怕万一到เ时候了老年痴呆，你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反而会害了你，而那个时候的我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妈妈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无语。“你的性格优柔寡断ษ，却又很要强刚倔，我和你爸两方แ面你都像到เ了一点，但是比较折中，这是一种比较痛苦的性格，你会想很多，但是决定不下。”“当你理性的时候，我对你很放心，你也没有让我失望过，你会有周到的思考，比如这次看病，我已๐经心乱ກ如麻，但是你在关键时刻๑却能ม站出来独揽局面，我还是很高兴得。”“但是当你感性的时候，你会犹豫，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还不如给你三秒钟抓阄，你重感情，所以会为ฦ别ี人考虑，却又放不下自己，不能有个ฐ明朗的态度，你自己痛苦，作为父母的我更是看了着急。所以——”“所以你才会对方菲说这样的话。”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不是愤怒，而是悲哀。“是的，我知道你怨我，但是你不会怨我太久，并不是因为我是你妈的关系，而是你心中本来就没有一个坚定的意见，你和她一起的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但是独自一人面对社会压力而生的退怯也是不假，你要我和你爸回家享福，但是以你的能力现在还做不到เ，同样你也不能给方菲富足的生活。这些你全都清楚。”是的，我清楚。“方แ菲是个好女孩，你也很好，但是你们两个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你们的观念，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你们做不到和谐，这些事情只有像我和你爸这样的过来人才能感受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却只能ม注定擦肩而过。”往事如烟，却如此的清晰。“所以你故意在哪天说我们命相相克，那ว些都是假的？”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是的，我知道你也很奇怪一向理性的我会变得这样迷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我知道你是个ฐ孝子，如果我和你论理的话，再怎样我也说不过你这个大学生，所以我只有专制ๆ的利ำ用你这个特点，果然你不敢反驳了。”一个ฐ人太过钟็情，就是他的弱点。但是谁能不爱他的父母呢，当听说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爸爸妈妈就会不得善终，如此辛劳半生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我难道还会铁石心肠地拒绝他们？我只有把悲伤留给自己้，还有我的爱人。我欲哭无泪，我为什么会如此的懦弱，只会想到เ哭？我恨我自己้！一个没用妥协自私丑陋的小人！我面无表情，因为ฦ我心中ณ万千种表情在起伏。我的心麻木不仁，任刀劈箭创也不会疼痛，因为它已经悄悄地死去了。我顾ุ虑和担心的只有自己้，把方แ菲、妈妈还有周围人对我的关心都置若罔闻，还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做出一些看似光明，实则ท卑鄙的事情。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我知道我的这番话又可以让你想很多了，真是没办法。所以我不敢过早的跟你讲，怕你承受不了。”妈妈叹息一声。她不肯早ຉ早得讲，并不是怕我受不了，而是她期望着我能够自己明白，但是我没有，所以她不得已๐才向我讲明。“亮亮，别难过了，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是我给了你这样的性格，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和你爸爸是不想看到เ你难受，才这样做的，长痛不如短痛，等你们结了婚，才爆出不可调和的矛盾，那才是无法承受的，你输不起啊，可能这辈子就毁了。”妈妈慈爱地看着我。我有何尝不懂她的心意，但是无法制止对自己้的厌恶，悔恨已经来不及，妈妈已经变成这个ฐ样子了，我难道还要让她伤心么เ？“妈，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反省，振作起来的，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只有寄希望于将来，你和爸爸也要帮助我，经常给我提醒，当然我会照你的意思慢慢变得有主见，把一些不大可能ม的事情消เ磨于萌芽，不能ม任由á展，不可收拾。”“那样就好，你要是长大了，妈也就放心了，妈得了这个病并不可怕，即使有个不测，你也不要难过，你要记住妈的话，做个像样的男ç人……”“妈……”我已๐泣不成声，阻止她说下去。她的眼圈也红了，强笑，把我拉在身边。“傻孩子，刚ธ跟你说的话又忘了，这样哭算什么เ样子。”我不管！我要的只是我的妈妈，珍贵的感情于我已๐经所剩无几，不管用什么เ方式，我也要将它挽留，就是这么固执！久ื久的沉默。心情却不能平复。“亮亮，明天我就要出院了，回家休养一段时间，顺便和你奶奶一起生活，好久没有服侍她老人家了。”“你的个人问题我不急，你要自己้把握，碰见合适的就要去争取，了解了自己้才能知道想要找怎样的人。”“工作很辛苦，你要注意身体，出去应酬酒少喝点，你的胃也不大好，别ี学你妈这样，如果觉得食堂菜不好吃，就跑到เ家里来改善一下伙食。”“你要留แ心一下房价，男ç人总要成家立业，没有个ฐ立足之地，怎么做事业，钱我和你爸会想办法，当然你自己้也要想办法，一家人齐心协力，总是不成问题。”……“妈，我知道了。”我泪迹纵横，抬头看望，却现她已经疲倦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