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包括张屠夫在内都呆了，丝毫没有注意到เ里屋的女人惨叫愈来愈烈。
“大火流星？……”人群里一个土秀才打扮的年轻男子低低自语。
“书呆子，什么是大火流星？”人群中一人好奇地问。
那ว书生仍抬头看着不断有红光闪过的天空，嘴里喃喃自语地解释道：“这大火流星乃是上天将于乱ກ世的一种征兆，相传凡天下大乱ກ之时，上天就会降下大火流星，是以此洗涤世间的罪恶和污秽……”
“那ว岂不是好，这鸟日子过得……干得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赚了俩钱，大半都被官家和有钱的老爷们给收走了，剩ທ下的就够添个ฐ半饱。”张屠夫没好气地打断书呆子的话，走回桌旁一屁股坐下。“还真不如让阎王爷早点把我收了去，也让老子过几天省心日子！”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有人嘲笑起张屠夫来：“张家大哥又说傻话了。世道是难了点，但是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留แ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况且您老兄人虽没杀过，畜ไ生可没少宰。到了阎王爷那ว儿，估计也轻松不到哪里去了！”
又有人揶揄道。众人也随着大笑起来，张屠夫也自嘲式的摆摆手。一场天降的异像，便在这乡间草民的插科打诨之中ณ，被轻描淡写地掩盖了过去。
而此时屋外的火流星却丝毫没有减弱去势。窗棂边仍在独自注视夜空的书呆子脸上的神情更是异常扭曲，他仿佛颂โ念符咒般喃喃自语地说着。
“凶兆，这是天降的凶兆……”
但是却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张家婆娘的愈来愈急的声音紧紧ู揪住。
张屠夫手死死抓着麻布的汗巾。
旁人都道：“快了，快了，看这架势，怕是快生了！”
“张大哥别ี急，大嫂平日下地干活的身子骨，结实得很，小崽子折腾不消她！”
张屠夫什么都没听进去，嘴张得大大的，两只大手把麻巾扭成褶皱状。
“啊呀！——”
又是一声惨叫，但是这声音似乎不是从张家婆娘的嘴里传出来的，众人还没来得及细想，稳婆从房里连滚带爬地倒了出来，顾不得擦擦满身的血和尘土，四肢并用地往门外爬去。
张屠夫如梦方แ醒，一个ฐ箭步端过去拦住了一脸惊惶的稳婆。
“陈婆！我婆娘怎样了！？我娃ใ儿怎样了！？”
“张大爷！我求求你放我走，钱我不要你的了！这娃ใ我接不了啊！”稳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说的这是哪门子道理！你是这几十里内最好的稳婆，接了一半了你想走人，你让我找谁去！你想让我张家绝后吗！？”
“哎呀！张大爷！这哪是接生啊……”稳婆一头的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家婆娘怀的这根本不是人……这是个怪物啊！”
话一落音，这个茅舍所有的声音全部静止了，死寂一片。
“……哈哈哈！”楞了一下，张屠夫随即放肆地大笑起来。然而不像平常，周围只稀稀落落地响起了两ä三声附和的干笑。张屠夫不由得也有点心虚了，但嘴上还硬着：“我以为ฦ你要说啥，原来就是这些放屁的鬼话。你该不会是老眼昏花，怕接生不成，找个借口来推托吧！我倒要看看，我和我婆娘两个活生生的人，能ม生出什么เ样的怪物来！”
说罢，他两步冲到帘前，一把撩开，布帘里的血腥味道扑面涌出。
张屠夫就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瞠目结舌地定在了原地。
两个好事的乡民悄悄挤到เ帘前，斜签着身子将头探了出去，不觉被屋内的情景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屋内凌乱的床上躺着张家的婆娘，身子被黑色的棉被盖着，只露出个头，早已被汗水浸ฤ了个ฐ透湿。婆娘明显没事，就是显得有点体力不济，正在张大着嘴拼命喘气。旁边的两盆热水还在拼命往外冒着热气，沾着血的布巾七零八落地散满一地。
而让众人惊讶的是从黑棉被下，张家婆娘两ä腿之间伸出来的婴儿。婴儿已经出来了大半个ฐ身子，浑身还被黏黏稠稠的液ຂ体包围着，通体泛着淡淡的红光，粗看上去，与普通婴儿无异，但是仔细看，却现孩子的脸上，只有一只紧闭的眼睛，整个右眼的位置模糊一片！
更奇的是，婴儿露出来的半个身子上，左手的部分也是光秃秃的，显得格外扎眼。胸口则明显的有一条深深的红色伤痕，从右肩位置斜着向左ุ胸贯穿，随着婴儿的心脏起搏，整条伤痕仿佛有生命力一般轻轻跳动，宛若磐蛇。
几个好事者顿ู觉后颈皮一阵麻，从门前悄悄退出身子。
此时在一旁瑟瑟抖的稳婆也悄悄拉开门闩，迈开腿想走。
“站住！接生！”
张屠夫一声吼生生把稳婆的腿拦在了门槛上。
“接生！”张屠夫两ä步踏过来，一把将稳婆从门前挤开，双手迅将已经拉开的大门用力合上。
“哎哟，我的天啦！”稳婆一看逃走无望，干脆一屁股坐到เ地上散起泼来，“我陈婆接生了大半辈子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怪胎，你要非要逼我，还真不如把我一刀砍了算了！”
“砍”！张屠夫的眼睛充血般的红了起来，他箭步冲到肉案前，随手撩起一把锃亮的杀猪刀，冲着肉案劈头盖脑แ玩命一刀！
“劈啦——”一声，厚实的肉案被宽刃杀猪刀生生碾了一条深深的口子，倒卷的木刺扎进了张屠夫的手里，随着刀往下劈的劲道把血也一并带了出来。
“接生！”张屠夫又是一声吼。
又是一刀下去，木屑飞溅。稳婆算是弄明白了，她如若还拿“不如一刀把我砍了”这话来作要挟，眼前这个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主儿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别ี说她一个瘦骨伶仃的老太婆，就算合屋的人一起上，也未必能制他得住。她只好抖抖梭梭地从地上爬起来，又连滚带爬地挪回了偏房。
“热水！——”
“毛巾！——”
“使劲啊！使劲！已๐经快成了！”
“啊！——”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声音又使得刚ธ才陷入沉默的茅舍恢复了生机，稳婆要毛巾和打热水的声音，催促产妇使劲的声音，产妇的叫声，屋外众人忙乱ກ的脚步声，已经暂时掩盖了由夜空上不断滑落的血色闪光所带来的不安。
“成了，成了！——”随着产妇最后尖利的叫声，稳婆上气不接下气地将孩子抱了出来，用湿布将孩子身上擦了个干净，也许是动静已经搅动了孩子，“哇”的哭声也随即从孩子口中出，将小村刚ธ从这片忙碌中恢复的平静再次刺破。
屋内的张家婆娘全身写满了疲惫，听到เ孩子的哭声，汗津津的脸上也浮ด现出一丝笑意。
张屠夫更是高兴得一把抢过稳婆手中的孩子，手窝成小船状小心翼翼地摇着，一边咧着大嘴冲着周围的乡亲们傻笑：“我有儿子了，我也当爹了！”
可是没有人恭喜她，整个屋子里除了张屠夫乐呵呵的笑声之ใ外一片沉默，稳婆连接生的钱也没要，偷偷从掩开的门里逃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เ她，屋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张屠夫怀里的那个ฐ孩子，那个ฐ哭得特别有劲的孩子，浑身泛着浅浅的红光，右眼的地方模糊一片，显然并不是先天的瞎子，左手除了一个光秃秃的关节外别ี无他物，而胸口那条红色的伤痕状胎记更是仿佛深可及骨，伴随着孩子哭得颤抖的身体，一张一合地跳动着。
此时，外面的夜空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沉寂，闪烁不定的大火流星，已经不知在什么เ时分悄然停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