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显仁一见便说道：“我儿，你今日有一桩喜事，你可知道吗？”小姐道：“孩儿不知，求父亲说明。”山显仁道：“今日朝廷赐宴群臣，忽见白燕飞舞，因敕群臣赋诗。众官因见有时大本、袁凯二名作在前，谅不能ม有警句胜之，故默默无人奉诏，圣上甚是不悦，你为父的一时高兴，忍耐不住，就将你做的《白燕》诗录呈圣览。天子见了，不胜之ใ喜，因细细询问，知你幼年有才，更加喜悦，因赏赐了许多物件与你；又命我于本月十五日带你入宫朝见，要面试真假，另有重赏。你道岂非一桩喜事么？”小姐开言道：“既是圣恩隆眷，有此厚赐，孩儿理当望阙拜谢。”山显仁道：“我已亲于御前谢过。汝在深闺之ใ中ณ，谢与不谢谁人知道？”小姐道：“孩儿闻君子不以冥冥废礼。孩儿虽系弱女，然君臣之ใ礼ึ，性所生也，岂可令伯玉独自擅美千古？”山显仁大讶道：“汝能守礼ึ如此，吾不及也。”因叫侍妾排列ต香案，小姐重更吉服，恭恭敬敬望阙拜了九拜。拜毕，随请父母拜谢。山显仁与罗夫人同说道：“这也不必了。”小姐道：“若非父母生育教养，孩儿焉与今日，安敢不拜？”山显仁大喜，因与夫人笑说道：“我儿不独有才有礼，竟是一个道学先生。”罗夫人也不觉笑起来。小姐却颜色不改，端端正正拜了四拜，方才卸去吉服，坐于旁边。山显仁因说道：“我儿你小小年纪，便为ฦ天子所知，固是一桩好事，但你母亲虑你闺中娇养，从未与人交谈，况天子至尊，威严之下，皇宫内院，深密之ใ地，仪卫罗列如林，倘或你一时胆怯，行礼不周，圣上有问，对答不来，未免得罪。你也须ี预ไ先打点。”小姐道：“孩儿闻资于事父以事君。孩儿日事父母之ใ前，不蒙呵责；天子虽尊，其恩其情当与父母相近。孩儿虽幼，为何胆怯，便至于失礼对答不来？若说皇家仪卫森然，孩儿不视其巍ณ巍ณ然，已久奉孟夫子之ใ教矣！爹爹与母亲万万放心，决不至此。”山显仁听了大喜，对夫人道：“我就说孩儿素有大志，方แ信宰相人家闺秀，岂区区小人家儿女所可比！夫人请放心，后日入朝面见，定邀圣眷！”夫人道：“只愿如此，便是家门之幸了。”山显仁议定了，因吩咐女儿道：“你可回房静养，以待至期朝见。”小姐领ๆ命，退入内楼，因暗喜道：“我正恐面圣无期，不能展胸中ณ才学，不期有此机缘，明日入朝时，当正色献规；太白香艳谀词，所当戒，无辱吾笔。”
山显仁一见便说道：“我儿，你今日有一桩喜事，你可知道吗？”小姐道：“孩儿不知，求父亲说明。”山显仁道：“今日朝廷赐宴群臣，忽见白燕飞舞，因敕群臣赋诗。众官因见有时大本、袁凯二名作在前，谅不能有警句胜之，故默默无人奉诏，圣上甚是不悦，你为ฦ父的一时高兴，忍耐不住，就将你做的《白燕》诗录呈圣览。天子见了，不胜之喜，因细细询问，知你幼年有才，更加喜悦，因赏赐了许多物件与你；又命我于本月十五日带你入宫朝见，要面试真假，另有重赏。你道岂非一桩喜事么เ？”小姐开言道：“既ຂ是圣恩隆眷，有此厚赐，孩儿理当望阙拜谢。”山显仁道：“我已亲于御前谢过。汝在深闺之中，谢与不谢谁人知道？”小姐道：“孩儿闻君子不以冥冥废礼。孩儿虽系弱女，然君臣之礼，性所生也，岂可令伯玉独自擅美千古？”山显仁大讶道：“汝能守礼如此，吾不及也。”因叫侍妾排列ต香案，小姐重更吉服，恭恭敬敬望阙拜了九拜。拜毕，随请父母拜谢。山显仁与罗夫人同说道：“这也不必了。”小姐道：“若非父母生育教养，孩儿焉与今日，安敢不拜？”山显仁大喜，因与夫人笑说道：“我儿不独有才有礼，竟是一个ฐ道学先生。”罗夫人也不觉笑起来。小姐却颜色不改，端端正正拜了四拜，方才卸去吉服，坐于旁้边。山显仁因说道：“我儿你小小年纪，便为ฦ天子所知，固是一桩好事，但你母亲虑你闺中ณ娇养，从未与人交谈，况天子至尊，威严å之ใ下，皇宫内院，深密之地，仪卫罗列ต如林，倘或你一时胆怯，行礼ึ不周，圣上有问，对答不来，未免得罪。你也须预先打点。”小姐道：“孩儿闻资于事父以事君。孩儿日事父母之前，不蒙呵责；天子虽尊，其恩其情当与父母相近。孩儿虽幼，为何胆怯，便至于失礼对答不来？若说皇家仪卫森然，孩儿不视其巍ณ巍然，已๐久奉孟夫子之教矣！爹爹与母亲万万放心，决不至此。”山显仁听了大喜，对夫人道：“我就说孩儿素า有大志，方信宰相人家闺秀，岂区区小人家儿女所可比！夫人请放心，后日入朝面见，定邀圣眷！”夫人道：“只愿如此，便是家门之ใ幸了。”山显仁议定了，因吩咐女儿道：“你可回房静养，以待至期朝见。”小姐领命，退入内楼ä，因暗喜道：“我正恐面圣无期，不能ม展胸中才学，不期有此机缘，明日入朝时，当正色献规；太白香艳谀词，所当戒，无辱吾笔。”
话说廷臣得了考较诗文旨意，不敢迟慢，礼ึ部ຖ便将考较事宜商量停当，奏闻朝廷道：
礼部为遵旨ຈ回奏事，谨将条定考较事宜，开列ต于后：
考期：拟于七月初ม三，是日立秋，正才子宾兴之候。
考时：限辰时齐集玉尺楼ä，已时考书法，午时考填词，未时考诗，申时考文，酉时考古。先时而成者为优，过时不成者为劣。
考书法：真、草、隶、篆各一纸。
考填词：宋词、时曲各一阕。
考诗：五言近体一。
考文：或论或赋，内科一道。
考古：诘问往事三段，不多不寡，庶寸晷可完。
出题：召翰林院官齐集文华殿，临ภ时拟上，御笔亲定，走马赐考。
题文完，走马呈览，再二题，庶无私传等弊。
监考：委司礼太监一员，并窦国一、山显仁，督同纠察，庶无后言。
考后，除山黛幼女免赴，其余俱至文华殿，听候圣上亲定优劣功罪，庶免虚传妄报。
以上数款俱考较事宜，谨遵旨ຈ条奏，乞圣明裁é鉴定夺。
御批：条议允合，俱依议。
旨ຈ意下了，周公梦即知会夏之ใ忠、卜其通、穆礼ึ、颜贵、宋信等，同集窦国一私衙，商议道：“山家小女，我闻他前日朝见时笔不停腕，而赋《天子有道》三章，古雅绝人，所以天子十分宠爱，恐与寻常浪得虚名者不同，列位先生亦不可轻视。”窦国一道：“周老先生如何这等说！莫说虚名，就是真才实学，一个十岁女子能读多少书？岂有转胜似列位老先生之理？此一考较立见其败也。周老先生更何疑何虑而为此言？”宋信道：“若说考古、做文，我晚生学疏ຕ才浅，实实不敢夸口；倘只要做这五言八句的歪诗，我晚生遍游天下，凡诗社名公、词坛宿彦，俱曾领教，无过是限韵，无过是刻๑烛，从未见笑于人，岂至今日而失利ำ于弱女？我晚生一山人布衣尚且藐视，何况列位老先生金马名卿，玉堂学士！不必明日旗鼓相当而丧其气，即此先声所至，已๐足令彼胆落闺中矣。”大家齐笑道：“宋兄之言有理。”窦国一道：“只有一事可虑。”众问：“何事？”窦国一道：“所虑者传递耳。虽说召学士纠察，也须大家觉察。临考时或有疑ທ难，彼此须互相提拔，方不失利ำ。”众人道：“这个ฐ自然。”商量停当，遂各各散去。
到了七月初三正日，山显仁早在玉尺楼御书才女匾额之ใ下铺设龙案，焚香点烛。下面设三座，为司礼ึ太监、窦国一并自己纠察之ใ位。左边西向设六坐，为周公梦等六人之位。右边东向设一坐，为女儿山黛之位。各铺笔砚于上，打点端正，却自在厅上等候。将交辰时，司礼ึ监太监赵公早先到เ了。山显仁迎入，叙礼未毕，各官6续俱到。山显仁待茶。茶罢，因说道：“小女闺娃识字，过蒙圣恩，谬加奖赏，实伤国体。今辱窦掌科白简，亟赐追回改正，已๐出万幸；不意圣心不肯模糊，欲明正小女虚假之罪，又劳列位老先生赐教。小巫岂折大巫，固不必言，但以闺中ณ乳臭而与翰苑大臣逐词坛之ใ鹿，其亵渎之罪又当何如？”周公梦道：“晚生陈腐迂儒，本不当唐突令爱阆苑仙才，但辱窦掌科荐剡，又蒙圣上诏遣，故不得已应诏而来，实惶惶不安。”窦国一此时，要谦不得，要让不得，要争论又不得，只老着脸，默默不则ท一声。只有太监赵公笑说道：“列ต位老先生，太谦也不中用，讥诮也不中用，既奉旨来了，只是早ຉ早去考较诗文罢了。”众官都说道：“有理。”遂一齐起身。山显仁就邀入玉尺楼ä来。
众官上得楼一看，只见正当中上面悬着御书“弘文才女”一匾，下面焚香点烛，四边坐位摆得端端正正。众官正打帐序坐，山显仁乃说道：“御书在上，臣子例当展拜；但在老夫私第，又系特赐小女。在御书则ท重，在老夫与小女则轻，还是该拜不该拜，请教窦掌科与赵老公，无使朝廷闻之，谓我辈失礼。”窦国一欲说不该拜，又恐得罪朝廷；欲说该拜，又恐折了锐气，踌躇不定，挣得满面通红。又是赵公说道：“御书在上，谁敢不拜！老太师怎么替万岁爷谦起来？”山显仁道：“既ຂ是这等，可铺毡。”只说得一声，左右已๐将红毡条铺在楼板上，早ຉ有府中掌礼人唱喝排班。窦国一与周公梦等面面相觑。然事已到此，无可奈何，只得叙位而拜。拜罢，山显仁又指着座位道：“这座位据学生之意，虽是这等摆设，不知可该如此？”众官道：“礼宜如此，老太师所设不差ๆ。”山显仁道：“既不差，”因分付左右道：“可请小姐出来，相见过，好就座。”左右去不多时，只见内阁中一二十个侍婢簇拥小姐出来。山显仁道：“小女见列ต位大人本该下拜，恐怕反劳重大人，只常礼罢。”众官俱道：“常礼ึ最便。”小姐因走到正中，朝上深深拜了四拜；众官俱立在东还礼。礼毕，方แ各各就坐。周公梦六人坐于东，山黛一人坐于西，赵公、窦国一、山显仁三人坐于下。坐定，一面献茶，一面就着传题员役飞马入朝领题。
此时，拟题翰林官已๐在文华殿伺候。不一刻，天子驾御文华殿。近臣奏言：“蒙诏玉尺楼ä考较诗文，将近巳时，宜考较书法。”众官遵旨，走马领题。天子命翰林官拟来，翰林官拟上：真书《猗兰操》、草书《蟪蛄吟》、隶书《龟山操》、篆书《获麟歌》各一幅。天子依拟，又于题纸上御笔加四字道：“俱着默书”，付与近侍。近侍付与领题员役，飞马打入玉尺楼ä来。
先是纠察赵公、窦国一、山显仁三人接着，开看。看罢即分抄二纸，一纸送与颜贵，一纸送与山黛。又各送锦笺四幅。原题供于龙案之ใ上。题纸分送毕，山显仁即命侍妾俱退。侍妾一哄散去，止是山黛一人在座。山黛接题一看，不慌不忙，即亲手磨墨濡毫，展开锦笺，次第而写。
却说颜贵，乃是一个考选中书，字虽写得几个，却不曾读书，那里晓得《猗兰操》、《蟪蛄吟》、《龟山操》、《获麟歌》等是何物！见御笔“俱着默书”四字，吓得魂不附体，心下犹想：“我虽记不得，山黛一个小女子，他如何记得？大家不知，便好奏请底本。”及抬头一看，早见山黛从从容容的写了，急得他满身上汗如雨下，急不过，只得开口说道：“我晚生原系中书，只管书写、四歌实记不得。还求窦老先生与赵公代奏。”窦国一见第一考颜贵就写不出，十分着忙，就接说道：“颜先生也说得是，座中有记得四歌的，不妙抄出，与颜先生写了，再奏闻圣上可也。”赵公道：“这个ฐ使不得！皇爷既批说‘默写’，谁敢抄出？若是私抄出便是背旨了。”窦国一道：“不是背旨私抄，但考字与考学不同，书写之ใ人焉能兼读古歌？自当明将此情奏知圣上；但恨时促迫，往返不及，故说先抄写了，然后奏闻。”赵公道：“若是两家都记不得，便好奏闻；倘一家记得，单为ฦ一家奏请，如何叫做考较？”周公梦、夏之ใ忠等若果是记得，或是明抄，或是暗传，也好用情，奈何总记不得，只得假说公言道：“赵老公所言有理，且看山小姐写得何如，再作区处。”
正说不了，只见山黛已将真、草、隶、篆四幅写完，对父亲道：“四歌遵旨写完。还是竟呈御览，还是先请教过列位大人？”山显仁踌躇未及答，赵公听见，先笑说道：“山小姐倒记得，写完了，妙耶！妙耶！这不比封函奏章，大家先看看，不妨事。”山显仁遂令另设一张书案于正中，将四幅字摆列于上，请众官出位同看。只见第一幅楷书《猗兰操》是：
孔子历聘诸侯，诸侯莫能任。自卫反鲁，隐谷之ใ中，见芗兰独茂，喟然叹曰：“兰当为王者香，今乃与众草伍。”止车援琴歌之。歌曰：“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ะ，无所定处。时人闇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第二幅草书《蟪蛄吟》是：
政尚静而恶哗。时鲁政日非，孔子伤之，为作歌曰：“远山十里，蟪蛄之声，尚犹在耳。”
第三幅隶书《龟山操》是：
季桓子受女乐，孔子欲谏不得，退而望鲁龟山，以喻季氏之蔽鲁也。歌曰：“予欲思鲁兮，龟山蔽之；手无斧柯，奈龟山何？”
第四幅篆书《获麟歌》是：
叔孙氏之车子钼商，樵于野而获麟焉。众莫之识，以为不祥。夫子往观焉，泣曰：“麟也！麟出而死，吾道穷矣！”乃歌曰：“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众官看了，见楷书如美女簪花，草书如龙蛇飞舞，隶书擅蔡ກ邕ณ之ใ长，篆书尽李斯ั之ใ妙，无不点吐舌，啧啧称美。颜贵心下暗忖道：“早是记不得，不曾写，还好藏拙；若是写出来，怎能及他秀美，岂不反惹他一场耻笑？”便口也不敢再开。窦国一俱看得呆了。惟赵公笑嘻嘻说道：“不但记得，又四体俱写得精妙入神，真是个ฐ才女，难得！难得！快着人进呈，领第二题来。”左右卷好，付与传题员役，飞马进呈。
不半个时辰，早ຉ又飞马领了第二题来。山显仁与窦国一、赵公三人打开看时，却是早朝、午朝、晚朝词各一阕。仍前抄作二纸，分送二处。此时穆礼见颜贵默写不出，十分没趣，犹恐也是个难题，心下甚是徬徨，及题目送到เ，见是早、午、晚朝三题，颇觉容易，满心欢喜，便磨墨拈笔，打点欲做。忽又想道：“用甚牌儿名好？”欲做“如梦令”、“长相思”、“忆秦娥”等词，却又不合时宜；欲想合时宜之ใ名，却又想不起。因又想道：“只要做得词好，词名或可不论。”遂下笔而写。尚不曾写得三两句，只听见赵公哈哈大笑，说道：“怎么เ山小姐完得这等快。奇才！奇才！大家来同看了，好进呈。”再抬头一看，只见众官已出席矣。穆礼ึ自料一时做不完，便也起身，随众而看。只见一幅龙笺上面，三个词儿已๐写得端端正正：
早朝
鸡鸣晓，殿角明星稀少。天上六龙飞杳杳，圣主临轩早。双阙云霞缥缈，万国衣冠颠倒。初日上升红杲杲，帘卷瞻天表。
右调《谒金门》
午朝
中天红日刚ธ刚ธ午，御当阳圣主。花砖鹄立，丹墀虎拜，共瞻九五。三勤晋接，稀闻昼漏，宣琅琅天语。停经赐食，分班染翰，自惭无补。
右调《贺圣朝》
晚朝
九重向晏，北阙明星灿，天子劳宵旰ຖ。趋承环珮响，起伏火灯乱ກ。励政治，贾生前膝夜常半。夕阳牛歌旦，红烛苍生叹。君交警，臣交赞。久咨禁鼓动，迟出明河暗。君恩重，金莲撤赐驰归院。
右调《千秋岁》
众官看了，大家惊叹，以为ฦ奇才，犹不为异；独窦国一见第二题又被山黛占先，愈加着急，却又无力可助。赵公早ຉ喜得打跌道：“好才女！好才女！快卷好进呈。”窦国一道：“须候穆老先生完了同进。”赵公因回头对穆礼道：“老先生佳作曾完了么？”穆礼挣红了脸，道：“尚未。”窦国一道：“圣上原限午时考填词，如今尚在巳๑时，不妨少缓。”赵公遂走到穆礼座上一看，只见草稿上才写得两ä行，倒又抹去了一行。赵公说道：“如此做来，尚早，尚早，如何等得？且将山小姐的进呈了，穆老先生完了再进罢。”便不由分说，竟付与传题员役，飞马进呈去了。
穆礼欲待不做，恐怕得罪；欲要做完续进，莫说衬点早ຉ、午、晚词意之美万不可及，即“谒金门”、“贺圣朝”、“千秋岁”三个词名，已含蓄无穷颂โ圣之意，如何再做得来？拈笔左ุ思右想，愈觉艰难。
笔尚未下，第三题早又飞马传递到了。赵公三人看了，却是“赋得立秋梧桐一叶落”五言近体一，限“秋”、“留”、“游”、“愁”四韵。此考是卜其通、宋信、山黛三人，遂抄写三纸，仍前分送三处。山黛接到手，见是一诗，越要卖才，便提起笔来，草也不起，竟如风雨骤至，龙蛇飞舞。卜其通拿着题目，连限韵尚未看清，山黛早ຉ已๐写完，送至正中案上。山显仁看见，自也爱之不了，喜得眉欢眼笑，忙起身邀众官同看。卜其通惊得满身汗下，暗想道：“这丫ฑ头怎这等敏捷！不知做些甚么？”因搁下笔，不顾ุ众人，先走至案前去看。宋信还强着要做，当不得众官俱已๐围看，没奈何，也只得走到案前去看。只见上写着：
立秋日，赋得梧桐一叶落，限秋，留、游、愁四韵
万物安然夏，梧心独感秋。
全飞犹未敢，不下又难留。
乍减玉阶色，聊从金气游。
正如衰盛际，先有一人愁。
卜其通看完，不禁拍案大叫道：“真才女！真才女！不独敏捷过人，而构思致意大有《三百》遗风。”因回头对窦国一道：“此殆天授，非人力所及也。吾甘拜下风矣。”窦国一听了，目瞪口呆，开口不得。宋信还打帐说甚么เ，赵公早ຉ笑道：“还是卜老先生肯服善。快进呈，快进呈！”说不了，传题员役早ຉ接了，飞马而去。
第四题该到夏之忠了。夏之ใ忠见三人垂头丧气，自暗思道：“他们外官输了尚犹自可，我一个翰林院若做不过他，明日如何典试？”又想道：“诗词小道，小女儿家或者拈弄惯了，做文难道也能ม如此？”正想未完，第四题早ຉ已传到เ。打开看时，却是一篇“五色云赋”。夏之忠又惊又喜：喜的是题目难，他女儿难做；惊的是题目难，自做吃力。自且不做，先偷眼看山黛如何。只见山黛提着一管笔如兔起鹄落，忽疾忽徐，欣然而写，全无停搁苦思之ใ态。目不及瞬，早已๐有十数行下矣。自己着忙，再拈笔时心先乱急，那ว里还有奇想？只得据题平铺。急急忙忙，尚铺不到半篇，而山黛之作又报完矣。此时众官见山黛一小女子挥洒如此，俱忘了考较妒忌之心，反叹赏以为ฦ奇，见完了，团聚而观。只见上写着道：
五色云赋
粤自女蜗氏炼五色石以补天，而青、黄、赤、白、黑之气遂蕴酿于太虚中。而或有或无，或潜或见，或红抹霞天，或碧涂ิ霄汉，或墨浓密雨，或青散轻烟，或赤建城标，或紫浮牛背，从未聚五为一，见色于天。矧云也者，气为体，白为容，薄不足以受彩，浮不足以生华，而忽于焉种种备之，此希遘于古，而罕见于今者也。惟夫时际昌明，圣天子在位，备中和之德，禀昭朗之ใ灵，行齐五礼，声合五音，政成五美，伦立五常。出坎向离，范金白、木青、水黑、火红、土黄之五行于一身；而后天人交感，上气下垂、下气上升，故五色征于云，而祯祥见于天下。猗欤盛哉！仰而观之，山龙火藻，呈天衣之灿烂；虚而拟之，镂金嵌玉，服周冕之ใ辉煌ä。绮南丽北，彩凤垂蔽天之翼；艳高冶下，龙女散漫空之ใ花。耀自天河，不殊江汉；出之帝ຓ杼，何有七襄？不线不针，阴阳刺乾ດ坤之ใ绣；非毫非楮，烟霞绘天地之图。浓淡合宜，青丹相配，缥缈若美人临镜，姿态横生；飞扬如龙战于野，玄黄百出。如旌如旆๔，如轮如盖，六龙御天上之銮舆；为ฦ楼ä为阁，为城为市，五彩吐空中之ใ蜃气。初绚焉，呈卿庆于九重，既块然，流丰亨于四海ร。落霞孤鹜，不敢高飞；秋水长天，为ฦ之ใ减色。锦鸡羞而匿影，山雉惭而藏形。他如奁盒膏指、筐箱玉帛ຑ，莫不望而失色，比而减价；矧妖红亵紫，安敢以草木微姿ู，而上分其万一之光华。猗欤盛哉！是诚天地昌泰、国家文明，而一人流光，千古昭朗者也。臣妾才谢班姬，学惭谢女，剪裁无巧，雕绣不工。瞻天仰圣，双眼有五色之ใ迷；就日望云，寸管窥三才之妙。此盖天心有眷，上降百福之祥，下献无疆之瑞。谓臣言不信，请远质古娲ຐ之ใ灵，近征当今之圣。谨赋。
众官才看“女娲”起句，便吐舌相告道：“只一起句便奇特惊人矣。”再读到เ“彩凤垂蔽天之ใ翼”、“阴阳刺乾ດ坤之绣”等句，都赞不绝口道：“真是天生奇才！”及读完，夏之ใ忠连连点叹服，道：“王子安《滕王阁序》未必敏捷如此，吾不得不为之ใ搁笔也。”赵公见众人甘心眼输，大笑道：“这等看来，还是万岁爷有眼力。快进呈！”此时只有窦国一脸上红一块，青一块，默默无言。
赋传递去，赵公因问左右道：“今日甚么时候了？”左右回道：“午末未初了。”赵公因对众人道：“若论时候，尚未为ฦ迟，列ต位老先生还是做也不做？”夏之忠、卜其通同说道：“学问，才情矫强不得。此时若要成篇，也还容易，只恐成篇终不及山小姐词意秀美，倒不如见圣上认罪罢了。”赵公道：“转是高见，皇爷倒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