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孙菀将稿子的清样送去校对室,见手头暂时没事,便跟老夏打了个招呼,打着采访外出的幌子提前下班了。
她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黎美静,去药房买了些驱风湿的药,又买了黎美静最喜欢的梅州ะ盐焗鸡,顶着烈日,一路赶到通州。
她刚走到自家餐馆外,就见卓临城的黑色奥迪停在了门口。她估摸是黎美静朝她要钱无果后,又打电话给了他。她气得想掉头就想走,可脚步还是不听使唤地迈进了店里。
刚走进店里,就见黎美静趴在躺椅上,一个ฐ中年按摩师正在给她做着排寒按摩,黎美静眯着眼睛,一副不要太舒服的模样。听见响动,她半睁了眼睛瞄了眼孙菀,又瞄了眼她手上拎着的东西,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句:“来了?哼哼,真是旱时旱死,涝时涝死,你俩也不知道错开点来。”
那按摩师笑着说了句:“您有福气啊,女儿女婿都孝顺。卓总昨天听说你不舒服了,今天一大早ຉ就开车接我来给您看看。”
孙菀放下东西,问:“他呢?”
黎美静朝后院的厨房努了努嘴,顺带又装出那种病痛缠身,有气无力的模样:“店里赶巧ู没人了,我叫他帮我拾掇豆角去了。”
孙菀摇了摇头,暗想她到เ挺会指使人,想来就算卓临城的亲妈也舍不得让他干这种事吧?
她看不得黎美静造作的样子,推开后门,穿过小院子,往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时,她顿在了半开的门口,有些进退无据。
院子里种着几畦๔豆角,满院浓翠,本来极幽静,却让七月的蝉噪衬得这静多了几分滞重,堪堪压在了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黎美静跟他说了什么เ?会不会开口要钱了?呵,不要才怪。自几年前身陷赌桌后,十赌九输的她恨不得连苍蝇腿上那ว点肉都刮下来,又哪里会放过这个金龟女婿?
孙菀这样一想,心里的尴尬与别ี扭拧成了绞肉棒,在她心底翻搅着。她的额角,竟冒出了一点汗。
犹豫了良久ื,她鼓起勇气朝厨房门缝里张望。
只见卓临城板正地立在案板前,无比专注地在那里择着豆角。也不知道他择了多久,择好的豆角都堆成小山样了。
他今日没有着正装,一件休闲衬衣搭条米色西裤ไ,面貌年轻讨喜。此时,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阴暗逼仄的厨房里,落在他身上脸上,映得他整个ฐ人明亮得快要发出光来。说了二十几年的“蓬荜生辉”,今天倒算得了个正解。
他做事一向心无旁้骛,完全没有留意到เ门外的视线。孙菀的目光便久久停在他脸上,他的眉眼垂着,露出内双眼皮的一抹褶痕,那双狭长透亮的眼睛因而生出一些深沉的温柔来。
这么多年来,孙菀从没这样心平气和地长久凝视过他,以至这会儿看着这样的他,有些陌生。
兴许,她也从未真正摒除偏见,好好看过这个ฐ人吧?
她不愿放任自己้这样想,打开门走了进去:“你怎么来了?”
卓临ภ城讶然看着冷不丁闯入的她,言简意赅地说:“妈说风湿病犯了,我过来看看。”
孙菀脱口而出:“她没问你借钱吧?”
话音刚落,她也觉得自己此话显得小家子气,有些下不来台,只好装贤惠,走到案板前帮他择豆角。心浮气躁地择了几下,她将手里的豆角丢下,问:“你不答就是借了……你到เ底给了她多少?”
卓临城捡起她丢下的豆角,慢条斯理的返了工ื,才搭腔:“十万。其实你大可不用紧张这个,她也是我妈,给得更多些也在情理中。”
这样贴心的话,换一个ฐ女人听了只怕要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听在孙菀耳朵,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她哑着嗓子反问:“你给她钱之前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明知道她要钱是做什么,为ฦ什么还要纵容她?你这样,她以后会越玩越大,最后把自己玩进去的!诚然,十万块对你而言是不算什么,那ว一百万呢,一千万呢?你都要替我来买这个单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自作主张,其实是在害她!”
“你有点偏激了。”卓临城云淡风轻地说,“你根本不了解你妈妈,她不是一个ฐ那ว么没有底线的人。这些钱就当给她买个教训,再有下次,我自然会用别的办法来处理。”
他倒是很了解黎美静,无论怎么输钱,她都不会动自己的老本,只会想尽办法从周围人身上敛财填账。
孙菀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情绪激动地说:“你明知道我最介意什么,为ฦ什么偏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卓临城也敛了神色,看定她问:“孙菀,你到เ底在介意什么?”
孙菀声音哽了哽:“卓临ภ城,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为什么会嫁给你,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是一个ฐ要卖女儿,一个要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她帮你把那些卑鄙下流的事情全做了,你落得两手干净,必要时,还可以一脸无辜地装纯情!”
说到เ这里,孙菀胸口那股压抑多日的不平之气再也按捺不住,“过去的事情,我不想重提,但是请你摆正自己位置,不要插手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更不要用你的钱来提醒我是个ฐ批发给你的高级妓女!”
卓临ภ城听完,顿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发怒,悠悠出了口气,神色自若地哂笑道:“我们这样纯洁的婚姻关系,怎么从你口中ณ说出来就这么不堪?”
孙菀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得厉害。她一早ຉ就知道他有唾面自干的高超情商,寻常人、事根本触及不到他的七情六欲,却也不料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他还能维持这么เ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这样两ä相比较,倒显得她百般拙劣,情商为负。她只能ม将火气吞回肚里,保留最后的风度。
见孙菀不再发作,他走去自来水管旁,将双手仔细洗干净:“以后少看那些没营养的八点档,少说些看似煽情其实很无理取闹的话。过来洗洗手,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两人前后脚出了厨房,见按摩师正在用艾条给黎美静做悬灸,便各居一隅坐下静候。
孙菀心里有气,有心要揭黎美静的画皮,便问那ว按摩师:“她的风湿,不严重吧?”
按摩师实事求是道:“也不怎么เ严重,最近连着下了几天雨,有些阴潮,很多老人家或多或少都有点风湿痛。”
听他这么说,黎美静忽然哼哼了起来,一双纹得歪歪扭扭的眉紧蹙着哼道:“哎哟,你这位师傅好会说风凉话,不是痛在你身上,你当然不晓得痛字怎么เ写了!”
说罢,又侧过脸白了眼孙菀:“什么เ叫不严重吧?你以为ฦ就这两ä天下雨痛一下就完了?你也不咱家那老房子,阴潮得跟地府似的了,我有时候睡到เ半夜醒过来,都以为自己提前躺棺材里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天天都疼得睡不着觉,刀割似的!”
黎美静且说着,自觉委屈无限,眼泪说来就来,一点水光含在眼眶里久久不落,“我也是命苦,一辈子早赶早,夜赶夜,做牛做马,养儿养女,熬干了心血到เ头来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住不上。我求的不多啊,就想要套干点、新点、亮堂点的房子,哪怕是个ฐ鸽子笼呢?”
耳听她刚ธ要到十万块又要讹房子,孙菀腾地站了起来,气咻咻地就要开口,卓临城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她带在自己的怀里,将她轻轻按坐了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他笑容和煦ะ地顺着黎美静的话说:“您要实在不想住老屋,我帮您联系买家把这房子卖了,回头我和孙菀再添点钱,凑笔款子给您买套大点的电梯房,也不费什么เ周折的。”
黎美静听说要卖她的旧房子,就不肯再接茬,丧着脸,好像注意力全在浑身的疼痛里去了。
等半个多小时的艾灸做完,卓临城忙带着忍耐良久的孙菀告辞。
黎美静伸了伸胳膊,像想起什么似的说:“等等。我去给你们装点豆角带走。”
孙菀简直忍无可忍,脱口而出:“不要!”
卓临城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对黎美静说:“您别动,我自己去后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