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葬
作者：庄秦
正文引子
车停在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个ฐ镇上，然后走了整整5个小时的山路，考察队行四人到达恶诅村的时候，已๐经是晚上九点了。
翁蓓ã蓓走到村口时，回头望了望队长。余光把叼在嘴里的纸烟吐在了地上，向站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村长挥了挥手。
余光是本市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他带着他的三个学生，沈天和吴勇，还有他的侄女翁蓓蓓起到本市西南远郊的个偏远村庄来考察当地的种诡异的丧ç葬习俗——夜葬。
传说在这个偏僻的恶诅村，常常会有因为ฦ天灾人祸而死于非命的人，比如车祸上吊凶杀投水。根据这里的习俗，这样的死亡方式被称为“凶死”。当地的村民认为，这样的死者，灵魂是不安定的，带有很重的煞气，如果葬在祖坟里，会引起家宅的不安宁，死者秧及后人。于是，就有了夜葬的习俗。只能在天无星光的暗夜中ณ，由á村民中的壮汉抬到偏远的山坳里，在远离祖坟的荒野安葬。而关于夜葬习俗的细节，却直不为人知，处处透着神秘。这也是余光直想要了解的东西。
这次来之前，余光事先得到了村长的电å话，说前日有个女村民投水自杀，将会在明天深夜，个ฐ月缺的夜晚下葬。于是，有了考察队的这次四人之ใ行。
到了恶诅村，自然第个需要拜访的就是村长，王劳模。
王劳模的家是幢有着茅草屋顶的土墙平房，堂屋里黑黢黢的，只有盏油灯，散发着股难以道来的霉臭和劣质旱烟呛人的味道。四处墙壁坑坑洼洼，土块已经从墙体上剥ຓ落了下来。村长的家尚且如此，其他村民更是可想而知，这是个贫穷的山村。
“死了的女人叫吕桂花，三十四岁。她男ç人到南方打工，在外面裹了个野女人，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汤，回来就闹着要和桂花离婚。桂花时想不通，就走上了绝路。唉多好的个姑娘啊”王村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旱烟杆使劲敲了敲鞋底。
余光连忙撒了根龙凤烟给村长：“说说夜葬吧，究竟有些什么习俗？”
王劳模瞄了眼纸烟上的牌子，然后把烟插在了旱烟杆上，划ฐ了几下火柴都点不燃。翁蓓蓓赶紧ู摸出打火机为村长点上了烟。
王劳模狠狠往肺里猛吸了口烟，慢慢说道：“这凶死的人啊，可跟在家里死的人不样，有邪ิ气的。”话音未落，股莫名其妙的穿堂风掠过堂屋，油灯的火苗摇曳了下，把屋里几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翁蓓蓓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迷信！”平时就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天冒了句话。这小伙子满脸粉刺๐，火气满足。
王劳模的脸色赫然变，脸阴沉。
余光连忙瞪了眼沈天，叫他赶紧收声。吴勇也拍了拍他的头，叫他别乱说话。比起沈天，吴勇显得老练多了。
王劳模斜看了眼沈天，继续说道：“不要以为ฦ我是在迷信。我也是党员，不然也当不了村之长。不过，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我们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那年夜葬的时候，就有个小青年，不听人劝，在赶路的时候出了声，第二天就死在了竹林里，身上点伤痕也没有，就是没了气。你说这该怎么解释？村民们都说是鬼上了身!”
余光下来了精神：“你刚才说有人在夜葬的时候出了声，第二天就死了。你的意思是，夜葬的时候不能出声？”
“对！”王劳模答道：“不能出声，句话也不能说！只能安静地去野外最偏僻的地方。谁说了话，就会引回来死者的凶灵。凶灵回来了就会找个替身！”
王劳模把烧完了的纸烟摁灭在鞋底，屋里顿时陷入了死般的沉寂中，只有穿堂风呜呜作响。
“不说了，晚上说着心里毛烘烘的。明天白天再说吧。”丢â下了句话，王劳模进了里屋，只留下考察队的四个人在堂屋中ณ默不作语，面面相觑。
余光点上了根烟，烟雾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显得更加的朦胧。
“余老师，您怎么看夜葬这种习俗啊？”吴勇先问道。
还没来得及余光回答，沈天就抢过了话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啊？当然是迷信了！这朗朗乾坤，难道你还真信有什么会回来找替身的凶灵吗？幼稚！”
“可是可是可是刚ธ才王村长也说有个小青年没有遵守夜葬的习俗，结果第二天死于非命。这又怎么解释呢？”翁蓓蓓ã说话的时候，语音竟带了点颤音。女孩子本来胆子就要小点。
“呵呵。”余光看着自己的侄女，同时也是自己้的得意子弟，咧嘴笑：“鬼神之说，古已有之ใ。由前人口传下来，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溯到来源的。鬼神其实是古人在科学不发达时，对很多当时不能解释的事用心中自己้的方แ法来寻找答案。夜葬可以看作是种古老的文化现象，在历史的变迁中，有些文化源流是可以探知的，而有些则是无法被探知的。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探知夜葬的历史渊源，而不是去考量什么เ鬼神之说的真实。你们都是学过唯物主义的大学生，应该用辨证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什么鬼不鬼神不神的，只是庸人自扰而已。所谓疑心生暗鬼，其实，鬼是生长在你们心中的。”
吴勇咳了声嗽ณ，表示有话要说：“余老师，我也看了点关于夜葬的资料，我是有点还不是很成熟的想法。”
“哦？”余光有点好奇，他倒想听听自己这个ฐ头脑แ活络的学生有什么不样的看法。
“我看过地方志，在本市明代初期，州府曾经下令，在辖区里实行火葬，严å禁土葬。而且颁แ布了极为严å厉的刑é罚，如若违抗，会遭到砍手断ษ脚的惩罚。百姓为了保留自己的丧葬习惯，只好躲避官府追查，把下葬的时间改到了深夜，从而形成了风俗。”
“嗯”余光轻轻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可是，为什么เ这里只有凶死的人才会实行夜葬呢？寿终正寝的村民依旧是白天出丧，只有死于非命的人才会埋在荒野，并且不迁入祖坟。这又是为什么เ呢？”翁蓓蓓ã穷追不舍地问道。
“这个这个ฐ”吴勇的声音小了下来：“这我还没想好，本来我就说了，我的想法还很不成熟ງ。”
“呵呵。”余光解围道：“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本来就是好事，蓓蓓ã，你要多向你两个师兄学习才对！”
翁蓓蓓ã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睡觉吧，大家赶了天路，都累了，我们明天晚上还要熬夜考察夜葬。今天晚上就在这堂屋里将就夜吧，呵呵，好象蚊子有点多哦。”余光笑道，接着他吹熄了油灯。
堂屋陷入了片黑暗，只有里屋隐隐透出了点光，王劳模还没睡。
屋外起风了，听得见树叶正沙沙地响着，大概要下雨了吧？果然，“轰”的声炸雷，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茅草做的屋顶也在风雨中ณ摇晃着，还有雨水固执地从茅草缝隙中透了过来，在堂屋里滴滴点点地淌落。
夜好深。
余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空气里潮潮的，乍嗅上去，蛮有乡村的气息。王劳模早已๐经起身，个人蹲在门槛上呆呆地抽着旱烟，满屋都是呛人的烟味。屋外水洗过的大地倒是显得很洗练。
余光递了根烟给村长，才发现王劳模的眼睛通红，像是晚上没合眼般。王劳模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枯瘦如柴，面颊๐像是刀削过样，两颗浑浊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眶之ใ中ณ。眼眶边还残留着丝粘粘的液体，不知为何，给人种肮脏的感觉。
余光没话找话地问道：“王村长，你们村为什么叫恶诅村呢？好奇怪的名字。”
王劳模狠狠抽了抽鼻子，无力地看了眼余光，答道：“这名字由á来很久ื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打生下来时，这里就叫这名字了。据说曾经有个ฐ过路的恶鬼给这里下了个最可怖的诅咒，叫这里的村民在夜葬时不能说句话。只要说了，就会在第二天死于非命。”
“哦？”余光饶有兴趣地继续问：“这是为什么呢？”
“老辈的人是这样说的，这恶诅村的阴阳两ä界的个交叉点，有很多进不了鬼门的孤魂野鬼就在恶诅村外的树林里游荡。这些鬼都是瞎子，但却不是聋子。他们看不见人，却能ม听得见人的声音。旦听到人说话，他们就会吸去人的魂魄，掳走人的躯体，做为他们附身的根据。当然，这是迷信的说法，可这里人人都相信这些话。特别是那ว年那个小青年不知死活地说了话，第二天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这里的人就更相信这说法了。有些事啊，还是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好些。”王劳模唠唠叨叨地说着。不知为何，余光竟觉得浑身上下莫名其妙地透体冰凉，像是落入了寒窖般。
“瞎说什么呀，什么神神鬼鬼的事，真是荒唐，都什么เ年代了，还信这个！”沈天端着牙缸站在余光身后，满脸的不屑。
王劳模脸色陡然变，满面的不高兴。他站起身来，对余光说：“余教授，我去帮你们准备早饭。”话毕，他就钻进了低矮阴暗的厨房。
余光瞪了眼沈天，教训道：“我真不该带你来这里，没见着我在了解情况吗？别忘记了我们是来考察夜葬的，不是来破除迷信的。和山里人谈话，要学着投其所好，别人说什么你只能附和，这样才能了解更多的情况。你句话就把话题给弄僵了，让人家不愉快。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
翁蓓ã蓓和吴勇都起来了，余光没好气地对学生们说：“现在去吃早饭，吃过了饭，蓓蓓和我去和王村长谈话，你们两ä个到เ村里转转，别碍我们的事。”
山村里的早餐习惯和城市里大不相同。在城里，早上我们常常是吃点稀饭馒头豆浆油条什么เ的。可在这偏僻的恶诅村，可能ม是因为白天要做农活，连早上也弄得和正餐样，四菜汤，饭是蒸出来的榛子饭。菜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农家老腊肉，鸡蛋炒番茄，猪头肉炒辣椒，呛炒白菜，酸菜蘑菇汤已๐经是这个山村里能够拿出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不过，考察队行四人还真没什么เ习惯早ຉ上就吃这么多。看着桌子上的剩饭剩菜，王劳模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余光连忙撒了根龙凤烟给他。
当王劳模的脸色缓和了点后，余光让沈天和吴勇出了门，叫他们自己้在村里看看，只留下了他和翁蓓蓓在屋里陪着王劳模。
“给我们说说夜葬的风俗吧，都有些什么样的细节？”余光问道。
王劳模在搪瓷缸里撒了大把苦丁茶，然后倒进了滚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细节，具体的我也谈不上。主要就是遵守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最关键就是不要在送葬的时候出声。惹来了野鬼，谁也救不了。”
余光追问：“那老辈子都有什么样的规矩？”
“规矩也不多，主ว要就是不能说话，就连死者家属也不能说话，更不能哭了。夜葬也和般的丧葬过程差ๆ不多的，也是分成停尸出殡和下葬三个部分，不同的地方就是夜葬的对象是凶死的人，时间改成了晚上，不能出声音，安葬的地方改成了荒野。”
余光示意翁蓓蓓记录下王村长说的话。他又问道：“就只有这些不同吗？您能把夜葬的过程说得具体点吗？我们搞科研的人对细节上的东西特别关心。”
王劳模呷了口茶叶开水，说道：“夜葬呢，是在晚上七点之ใ后，午夜十二点以前。时间千万不能延误了，照老辈子的话来说呢，过了这个时辰，鬼门开了，孤魂野鬼四处乱窜，就算不出声也会被鬼抓走。当然，这世界ศ上是没有鬼的，这也只是约定俗成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