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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孩和二孩妈看见一个抱膝而坐的小人儿时，两人全呆了。这个小人儿剃๙着一寸长的头，光看头发和二孩还是哥儿俩，脖ๆ子只有一把细，脸上结满泥嘎ะ巴๒儿。二孩妈看见小人儿的两条腿穿着半截裤，裤脚刚打到膝盖，腿上全是血迹，刚刚干涸。小人儿看看二孩妈。二孩妈给她那一眼看得心里不得劲，手脚都软了。她对二孩说：“还不赶紧叫她起来！”
二孩愣愣的，眼睛这会儿全睁开了。
“二孩，快叫她起来呀！”
二孩对缩坐在口袋里的小人儿说：“起来吧。”他对母亲发怨说，“看你跟我爸办的这事！还不定活不活得了呢！”
这也正是二孩妈担心的。万一一个小日本死在家里，不知会落个什么后果，折本不说，跟外人讲清楚恐怕都费事。
二孩妈把两只手伸出去，好像也不太明白这手伸出去要干吗。她一硬头皮，抓住了小人儿的两只胳ฑ膊。她事先告诉自己这是个七分鬼三分人的东西，但手抓到那一双胳膊上，还是毛骨悚然了一下：那ว完全是两根骨棒子。她把小人儿拽起来，刚一撒手，她又跌回去了。保安团担保个ฐ个都全须全尾，怎么เ让张家摊上个ฐ残废？一定是腿上挨了子弹，打断ษ了骨头，她站不直。
两ä人把她抱到炕上，小人儿仍然蜷着两ä条腿。二孩妈把她裤腿抹到เ腿根，没见任何枪伤。二孩妈这才意识到，血都是经血。二孩妈踏实了，至少这小人儿是个女的。
“去，拿点热水来给她喝，看能ม不能好些。”二孩很快把一碗茶递到母亲手里。二孩妈动作中ณ的惧怕和嫌弃已经荡然无存，把小人儿的上身放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上，将茶水慢慢往她嘴里喂。大部分茶从嘴角流出来，把一边腮帮上的泥嘎巴๒儿润湿了，糊了二孩妈一手。她叫儿子赶紧ู去打盆水，拿条手巾。二孩把炕头温着的一铁壶水倒出半盆，又摘下脸盆架上的手巾。书包网电子书分享网站
小姨ถ多鹤第一章（4）
茶喂下去，二孩妈湿了手巾，一点点擦着那ว脸上的泥。她太懂得这把戏了：日本刚ธ占东三省的时候，有时一车皮日本兵到镇北边的铜矿去，镇里年轻姑娘的母亲们就往女儿脸上抹煤ศ灰抹河泥。
渐渐擦洗出来的皮r非常细嫩，两耳下面还有一层茸茸的胎毛。一盆水成了泥汤，脸大致能看出模样了，要是胖起来，这脸是不难看的。
二孩在一边看着母亲洗泥萝卜似的把一个脸蛋洗出来：两道宽宽的眉，一个鼓鼓的鼻子。因为太瘦，这脸看起来有点龇牙咧嘴。
二孩妈说：“挺俊的，就别ี是残废。你说呢二孩？”
二孩不理她，端起盆出去了。他把水泼在一边的沟里，怕当院泼了马上一结冰滑倒了小脚๐的母亲。二孩妈跟了出来，说是先打个ฐj蛋汤给她喝，饿伤的肠胃一两天受不了干粮。她又派给二孩一堆差：去镇上扯几尺布，她给她缝个棉袄。二孩两手抄进袄袖子，往门口走。母亲想起什么，颠着小脚๐，一溜踏着雪过来，一面把一张钞ๆ票塞进他的袖筒，一面说：“忘给你钱了！扯蓝ณ底带红花的！”镇上杂货铺一共两种细花布，一种蓝底红花，一种红底蓝花。等二孩走到门口，二孩妈又说：“还是红底的吧！红底蓝花！”
“花那钱干什么？说不定是残废！”
“残废不耽误生孩子。”二孩妈朝儿子挥挥手，“红底蓝花的，啊？”
“小环更不乐意了。”
“有啥不乐意？生了孩子，就把她撵出去。”
“咋撵哪？”
“还用那口袋把她装ณ到山上，一放。”二孩娘笑得咯咯的，一看就是逗着玩。
二孩扯了布回来，见母亲和父亲都在堂屋门口，从门缝往屋里看。张站长听见二孩踏雪的脚步咕吱咕吱地进来，回头对他招招手，叫他过去。他走过去，母亲赶紧ู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他从门缝看见小小的日本婆站起来了，侧身朝他们，在照墙上巴掌大的镜子。站立着，她竟不是那种会生出倭寇的倭寇婆，她跟镇上的姑娘差不多高。二孩撤出身来，母亲的样子像白捡了便宜似的。
“你看，她哪是残废？”她低声说，“就是窝在那口袋里窝的。”
张站长也低下嗓音说：“外面人要问，就说是买回来给咱们做饭的。”
二孩妈对二孩摆摆下巴，叫他跟她去。二孩跟母亲进了伙房，看见一大碗高粱米饭上面堆着酸菜炒豆腐。母亲说送进去的一碗蛋汤她眨眼就倒进肚子了，直怕她烫烂了嗓子。二孩妈嘱咐说：“你叫她慢点吃，锅里还多！”
“不是说不能吃干粮吗？”二孩说。
“不吃干粮能饱？”母亲太高兴了，显然忘了她刚才的提醒，“你就让她吃一口，喝一口水就行了。”
“我会说日本话吗？”二孩说，但脚已๐经顺ิ了母亲的意思往堂屋去了。
他推开门时，眼睛只看见两条穿着黑棉裤的腿。那是母亲的棉裤。目光稍微往上升，就看见了一双手，手指头不长，孩子气未脱。二孩不再努力了，就让眼睛睁到这个程度，能虚虚地看见一段腰身和一双手。这段腰身往后移动一下，当然是退着往后走的。突然地，一个脑袋进到二孩半睁的眼睛里，并且是个脑แ瓜，“明天你妈和我去不就行了？”
二孩扎绑腿的动作慢了不少。
“四十里路，万一小环不让你过夜，你还得再赶四十里路回来。”
“反正不能让小环落话把儿，说她不在家我和日本婆在家……”
“那不叫话把儿啊。”张站长摊开两ä只巴๒掌。
二孩看着父亲。
“那叫实情啊！”张站长说，“日本婆买来为干啥的？就是为生孩子的，当着她朱小环，背着她朱小环，这不都是实情吗？你他姥姥的二十岁一个ฐ大老爷们儿……好，行，你今儿就冒着大雪追到เ媳妇家去，让她夸你清白。”
二孩妈一点不着急。她从来不像丈夫这样跟儿子多话，因为她明白儿子对于父母温顺到了窝囊的地步。反而对于小环，他嘴上乖巧，其实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不能看你们这样欺负小环！”二孩说着，慢慢松开绑腿。
一夜雪都未停。第二天清早，二孩起床去锅炉房添煤ศ，看见母亲在教小日本婆做煤坯。看来她就是瘦，人是健全的。二孩妈回头看见儿子，叫道：“二孩，你来教她！”
二孩已经出去了，他又恶心又好笑：老娘们儿总是要扯皮条。这是她们的天性，她们也没办法。打煤ศ坯笨蛋都会，有劲就行。第三天小日本婆就单独打煤坯了。张站长预先替她兑好了煤粉和黄泥，掺匀了水。到了第五天，小日本婆精神多了，穿上了二孩妈给她缝的红底蓝花的新า棉袄，她还把剩的布扎在毛栗子一样的脑袋上。绑头巾的式样是日本式样，怎么看都是个日本婆。她就穿着这一身新装ณ，跪在门口，迎接张站长从车站下班回来。又过两天，张站长上班的规律她也摸清了，早早在门口跪下，替他把皮鞋带系上。她做这些事情安静得出奇，两只眼睛也认真得发直，弄得二孩妈和二孩也一声不出。
雪终于化了，又等路干了干，二孩和母亲乘着骡车往朱家屯去。张站长当然不会亲自出马去说和，车站交给谁去？再说堂堂站长不能ม那么เ婆婆妈妈。当时他说要去接朱小环，不过是随口应承，张站长随口应承的事太多了，谁也不和他：“穿新า袄的那位是谁呀？咱请他了吗？咋有这么เ厚的脸皮呢？”
她咬字特狠，才不管伤不伤情面。
二孩只管喝茶。朱家老两口赔着二孩妈干笑。二孩心里直为小环的深明大义而舒展，她把这么大一桩事演成了平常的夫妻怄气。从丈人丈母娘的表情上看，小环并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们。
小环的圆脸上总挂着两个潮红的腮帮，一对微肿的单眼皮，把很密的睫毛藏在里面，因此什么时候见她，她都是一副刚刚醒来的样子。她嘴巴๒很厉害，但也特别爱笑，笑起来左边腮上一颗酒窝，嘴角挑上去，露出一颗包着细细金边的牙齿。二孩讨厌任何镶金牙的人，不过在小环脸上，那颗牙在她的笑颜中一闪一闪，倒没败坏她的容貌。二孩认为小环不是美人，但她特别ี容易讨人喜欢，对谁都亲亲热热，骂人也不减亲热劲。
小环父母拿出一包烙饼，说够他们仨路上当午饭吃了。
小环说：“谁们仨？谁和他们一块儿回去呀？”
她母亲在她头：“这小日本婆，还不稀罕穿咱中国衣服呢。看不冻死她！”
二孩妈拿着那件红底蓝ณ花的棉袄发愣。相处半年，她待她也像半个媳妇，怎么这么喂不熟？红底蓝花棉袄上面，还搁着两双新布袜子，是小环给的，人家一点情也不领ๆ。张站长戴上帽子就要出门。二孩也赶紧ู戴上帽子，蹬上鞋，根本不理睬小环叼着烟，靠着门框，一脸看好戏地坏笑。二孩从她身边匆匆出去，她故意往旁边一趔趄，动作表情都很大，似乎躲开一头撞出栏的大牲口。
张站长和二孩顺着脚๐印走到镇子口，脚印汇入了马车骡车的车轮印。父子俩手c在袖筒里，不知接下去再往哪里找。最后两人决定分头去找。二孩心里火透了，倒过头去怨恨父母：他们怎么เ会吃饱饭撑的找亏来吃？！一个ฐ半死的小日本婆花了一家人多少心血？为了她，他们一家子吵过多少嘴？现在孩子连影子也没见，他二孩有一辈子的难听话要听，朱小环下半生全占了理。
他和小日本婆根本就是陌生人，圆房也没去除半点陌生。第一次圆房他听见小日本婆哭了。开始他觉得这事是为ฦ爸妈做的，但她一哭他倒凶狠起来。她哭什么เ呢？好像真成了他欺负她。给脸不要脸，轻手轻脚๐她倒屈得很，忍受他的兽行似的，那不如给她来点兽行。他很快结束了，她哭得呜呜的，他费了很大劲才管住自己้的手，不去揪她刚ธ长出的头发，问她到底委屈什么。
后来的几次他发现她躺得像个死人，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下颏翘着，足趾朝天，真的像死了。他得替她脱下衣服，他突然意识到เ脱她衣服的动作很下作，很贱。她就是想把他弄得那么下作。她把自己装殓得严严实实，躺成一具僵尸，让他剥下她衣服时有种禽兽不如、j尸的感觉。他气疯了，心想，好吧，我就禽兽不如。她的父亲、哥哥对中国女人就这么禽兽不如。
小姨多鹤第二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