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桌

9月1日是全国中ณ小学开学的日子。

1962年9月1日຅上午8๖时,北京师范学院附属中学的主ว楼ä前,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高音喇叭中那雄浑的歌声回荡在整个ฐ校园中……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

北京师๲范学院附属中学简称师院附中,位于北京西郊的八里庄。和城里的学校相比,师๲院附中占地宽广,环境优美。整个校园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丁字型的教学楼与学生宿舍楼,教工楼组成了一个工ื字形的楼ä群。楼群两翼,也๣就是工字型东西两ä面的凹进处,为两ä处小操场。楼群北侧是一个ฐ绿荫环绕的大操场。环操场的跑道足有四百多米长。操场上除足球场外,还有两个ฐ篮球场,及跳高、跳远和体操训练场地。

此时此刻在绿阴丛中,楼群内外,到处是欢声笑语,到处是三五成群嘻笑打闹着的年轻人。经过一个ฐ漫长的暑假,同学们久ื别重逢,显得格外亲切。人的需求,特别ี是年轻人不同时期的需求,往往是互相矛盾的。上学时,繁重的作业,没完没了的考试,常常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年轻人渴望放假,渴望轻松与闲暇。而一但真的放了假,离开了热闹的学校,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朋友们和同学们,家中的冷清很快又会使人感到无聊,感到空虚。年轻人又开始盼望开学,盼望返校。特别是在六十年代物资生活极度匮乏的中ณ国,普通平民百姓家往往连一台象样的收音机都购置不起。家中的冷清与萧条很快就会使漫长的暑假变为ฦ一连串儿难以打的寂寞时光。今天终于盼到了开学,盼到了与同学们重新相聚的日子,年轻人的那份欣喜,那份欢乐,是用笔墨所无຀法形容的。

在这欢乐的人群中,不时也可看到一些孤单的身影。他们一边怯生生地绕过欢笑的人群,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他们是初次踏入师院附中校园的高一年级和初ม一年级的新生。林佳玉也是其中的一员。林出生于19๗49年,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今年刚ธ从马神庙小学毕业,考入师๲院附中。作为一个男孩子,13岁的林佳玉个ฐ头并不高,大约只有一米四零左右。他皮肤白晰,身材略嫌削瘦,清秀的面庞上有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一身洗得已经有些白了的蓝布๧制ๆ服,加上白色的线袜,黑色灯心绒面的布鞋,给人一种文静、朴素之感。

8๖月3o日຅报到时,林佳玉曾到เ学校来过,来领取过学生登记表。今天他是第二次到学校。新า学校的一切,对他来说,依然是那样陌生,那ว样新鲜。他沿着教学楼前的林阴小径,绕过一群群嘻笑打闹着的年轻人,独自一人漫步向校园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林佳玉很快就现新学校有两大特色。一是在同学之中穿军装的多。不仅高年级同学中不少人穿着未佩帽徽、领章的军便服,就连许多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小女孩也穿着经过剪裁,改得十分合体的小军服。这些同学显然是来自附近各军队总部ຖ的宿舍大院。还有一些女孩子穿着各式各样艳丽的衣裙ำ。她们虽然未穿军装,但她们衣裙质料之考究,色彩之ใ艳丽,款式之ใ新颍๓,无言地表明了她们的出身。在刚刚ธ度过三年自然灾害的北京城里,平民百姓每人每年只有二尺布票。普通人家即使有钱,也๣没有足够的布票为自己的女儿买一套如此漂亮的衣裙。

新学校的第二个ฐ显著特色是,这里的自行车多。学校的存车棚中,教学楼前,停放着一排排、一列ต列五颜๨六色的轻便自行车。1962年夏,国产轻便自行车才刚ธ刚批量上市๦,还属于一种高档奢品。每辆售价高达3oo元,过一个普通工人半年的收入,平常人家根本不敢问津。在当年的北京城里,也只有部ຖ队中享有军龄津贴的高级军官才会有足够的积蓄,为自己未成年的子女购买一辆奢华的轻便型自行车。

望着那ว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小女孩穿着崭新า的军便服,穿着色泽艳丽的衣裙,推着一辆辆小巧的自行车走进校园,林佳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从马神๰庙小学考入师院附中,上学的路远了,每天单程就要走二十五分钟。母亲力主给他买一辆代步的自行车,但父亲却不肯答应。说起来,家里的经济状况确实并不宽裕ษ。父母的工资每月合计还不到2oo元,除抚养一双儿女之外,还需要定时接济远在河南老家的爷爷、奶奶。不过经济状况并不是主要原因,林佳玉深知,父亲不肯答应买车,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对自己的失望。父亲原期望自己小学毕业后能ม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城去,考进四中、八中那ว样的名牌学校。没想到自己在升学考试中马失前蹄,不仅未能考进城去,相反因分数过低只能ม进入师院附中这种郊区的三类学校。开学前父亲专门进城为林佳玉买了一本布面精装的日记本,要求儿子上中ณ学后养成每天记日຅记的习惯。在日记本的扉页上父亲特地题写了一段孟子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ม。”父亲把日记本交给林佳玉时,并没有解释这段话的含义。但林佳玉从小受家庭的熏陶,对文言文已๐有一定的理解能力。他明白父亲抄录这段话给自己,是要自己้到艰苦的环境中去磨练。因而他默默地接受了父亲不买຀车的决定。望着那ว些衣着考究的同学,望着那些漂亮的自行车,林佳玉心中除苦涩之外,还涌动着一股争强好胜的豪情。如果说自己้在生活条件方แ面无法和这些同学相比的话,自己在学习上一定要越他们。林佳玉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凭着自己้的刻苦与勤奋,这个目标一定能实现。

信步来到后操场,林佳玉现篮球场那边围满了人。初三一班和初三四班的男ç生们正在进行对抗赛。今年春天,在学校的运动会上,初二一班以两分之ใ差输给了初二四班的老对手们,痛失了初中组冠军的桂冠。经过一个漫长的暑假,大家都升入了初三年级,应该重新较量一番了。

“加油!加油!”

场上男ç生腾虎跃,身手矫捷。场下女生拍红了手掌,喊哑了嗓子。

“嘟!”

裁判ศ的哨音响了。一个满头汗水,身材高大的小男ç孩儿被换了下来。一群女孩子立刻唧唧喳喳地围了上去。一个女孩儿为他端来了晾好的凉开水,另一个女孩儿心疼地用毛巾为ฦ他揩干了头上的汗水,………。

这亲密无间的场景使林佳玉看得脸红心跳。小学生的世界ศ还是一个封闭而保守的世界ศ。男女生之间壁垒分明。任何一个男生如果对女生过分亲近,就会遭到所有男生的排斥和鄙视;同样如果一个女生对某一男生表现出特别ี的友好,也会遭到เ全体女生,甚至所有男生的轻蔑。因此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只能把对异性的好感,对异性友谊那ว种朦朦胧胧的渴求深藏在自己的心底。没想到เ在中学生的世界里则有着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景致。望着这男ç女生之间亲密无间的场景,林佳玉心中ณ有一种莫名的躁动与不安。

“同学们请注意,同学们请注意,……”校园内的高音喇叭中传出一位女教师๲亲切的呼唤。“还没有交学生登记表的初一、高一年级的新生,请立即到เ各班教室,向自己的班主任老师交纳学生登记表。……”

女教师亲切的声音把林佳玉从迷惘中唤醒。他匆匆转身向教学楼跑去。

初一、一班教室在教学楼一楼的东南角,教室里人声鼎沸,绝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เ了。在教室中央,那些身着各色军便服的男孩子们和衣裙艳丽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或倚在课桌旁้,或骑在椅子上,肆无຀忌惮地嬉笑打闹着。看来他们之ใ中许多人不是住在同一大院,就是来自同一所部队小学,原来就是熟人或朋友。他们那种谈笑风生,旁้若无人的神态仿佛具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和压力,把其他同学都压挤到了教室的边沿和角落里。在教室的东北角最后一排桌椅旁้坐着四、五个身穿补丁衣衫,粗布鞋袜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他们那黑红的脸膛,拘谨的神态以及他们那破旧的衣衫都无言地表明,他们是来自附近的四季青公社各生产队的农家子弟。在教室前面的讲台前,七、八个ฐ衣着朴素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正排成一排,等候向坐在窗子边一张课桌旁的女教师交纳学生登记表。林佳玉很自然地走向了队尾。他一边排着队,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教室中那些气宇轩昂的同学们。一阵阵带有炫耀性的话语不时地传到他耳边。

“……你知道吗,王丽ษ娟๱的爸爸是我们海军后勤部的部长。……”

“……梁曼云的爸爸是我们海军航空兵的政委。……”

“……小何的爸爸是我们总参军训部ຖ的副部长。……”

“……丁芷兰的爸爸是我们炮兵的副司令……”

“………………”

作为一个来自知识分子家庭的男ç孩子,也许是受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也许是受传统文化的熏陶,林佳玉对那一串串响亮的官衔,对那一阵阵炫耀性的话语非但没有仰慕之情,相反在心理上还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抵触,或者说,排斥的情绪。他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开,转到了排在他前面的男孩子身上。那男孩子身材瘦高,几乎比林佳玉高出半个脑แ袋。相对于那瘦高的身材来说,他的脑袋似乎小了一点儿。他的眼睛很细,细得似乎只剩下了一条缝,不过那ว缝中的目光却炯炯有神。他的脸瘦长,脸上的线条棱角分明。那浓密的眉毛,宽阔的嘴巴,突出的下颚,给人一种粗犷,豪爽,外带有几分野性的感觉。他也穿着一身军便服,但那ว是一身洗得已经有些了白的旧军装。他和教室中ณ那些神๰采飞扬的小男ç孩儿、小女孩儿似乎都不认识。他孤独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学生登记表,好象很希望有什么人能来看一看他的登记表。登记表从林佳玉鼻尖下飞过,几个显赫的大字“……军械部部长……”跳入林佳玉的眼帘。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林佳玉不觉把头探了过去,那小男孩立刻๑迫不急待地把登记表塞到了他的手中。

登记表上字迹娟๱秀,显然出自一位母亲之手。表格中ณ所填写的文字表明,那男孩儿名叫刘ถ南江,今年也是1้3岁,毕业于阜城门外小学。刘南江的父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械部ຖ部长,军衔为中将。母亲是解放军总医院的军医,军衔为中ณ校。对于13岁的林佳玉来说,他虽然不知道军械部是一个什么样的部门,但他知道,“中ณ将”就是人们所说的“将军”,是普通老百姓平常很难见到的高级军官。军医更是一种受人尊重的职业。如果说这张表格是由刘ถ南江的母亲填写的话,那娟秀的字迹使林佳玉确信,她肯定是一位端庄而慈祥,具有相当文化修养的母亲。林佳玉带有几分敬意,用双手把登记表还给了那ว个叫刘南江的男孩子。男孩子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眼林佳玉,从那朴素的白衬衣蓝ณ裤子中,他大概看出林佳玉不是来自军队大院,不是军队干部子弟。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把目光转到了别处。男孩脸຀上倨傲的神色使林佳玉的自尊心一下子就受到เ了伤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自己与刘南江之间的距离。林佳玉的目光扫过教室中那群身世不凡的同学们,原本兴奋愉悦的心中不觉浮ด起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不过小孩子心中的阴影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林佳玉排到队伍尽头时,他惊讶地现,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裙的班主任老师居然年轻得象个大娃娃。她五官清秀,身材娇小玲珑,圆圆的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流动的眼波,那ว娇艳的红唇,还带有几分稚气,几分纯真。从外貌上看,她似乎比林佳玉他们大不了几岁,与其说象一位老师,不如说更象一位高年级的大姐姐。在小学的最后两年里,担任林佳玉他们班主任老师和课任老师的都是一些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年到头,那些布满皱纹的脸总是拉得长长的,没有一丝笑意;黑色镜框后面闪射出的目光总是那ว样冰冷,让人望而生畏,使人心情压抑。受够了那些布满皱纹,暮气沉沉的脸,今天猛然见到一张笑容可掬,充满青春活力的面容,就好象在阴雨连绵的江南,突然遇到了一个春光明媚的艳阳天,林佳玉的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有几分欣慰,有几分欢喜,也有几分小男孩特有的羞涩๳与腼腆。

林佳玉是最后一个ฐ来交登记表的学生。那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对这眉清目秀,在异性面前๩还有几分羞涩与腼腆的小男ç孩显然也有几分特殊的好感,她含笑接过登记表,一边作自我介绍,一边亲切地询问起林佳玉个人和家庭的情况。老师๲的微笑,老师那聊家常式的自我介绍使林佳玉倍感亲切,心中的拘谨,心中的阴霾很快就被一扫而空。他兴致勃勃地和老师聊了起来。老师的自我介绍使他了解到,班主ว任老师安小梅是他们的历史老师,毕业于武汉大学历史系。安老师5岁上学,今年虽只有26岁,但教书已足足有五个年头了,当听到林佳玉介绍说,他的父亲也是商学院的历史教师,毕业于当年的燕京大学时,安老师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一股温馨的暖流从老师的眼波中直流到เ林佳玉的心田里。第一次和一位老师๲平等地,面对面地聊天,林佳玉的心不觉沉醉了,沉醉在温馨中ณ,沉醉在春风里。

上课的铃声响了。全校同学在各操场分班列队,依次进入礼ึ堂举行开学典礼。开学典礼ึ虽然是一种例行公事。但今年的开学典礼似乎ๆ格外隆重,师范学院特地派了一位副院长前来参加典礼ึ。在校长致辞,主ว任训话,各项传统仪式举行过后,初中一年级六个班的新生被单独留了下来。面对三百多名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校长艾友兰做了一番๘语重心长的讲演。

艾校长坦率地承认,从全市范围来讲,师院附中只不过是一所未入流的三类学校,历年来的高考升学率只有4o%左右。但师院附中并不甘于落后,决心用六年的时间,打一个彻底的翻身仗。也就是说,学校将派出最优秀的教师,从初中入学开始就重点抓好他们这个年级的教学工作。争取在六年之后,也就是他们高中毕业时,师院附中的高考升学率能ม从目前๩的4o%跃升到8๖o%以上,师院附中本身能从一所三类学校跃升为ฦ一类学校。当然“教学,教学”,不仅讲究“教”,更重要的是要“学”。学校今年招收的这批新生素质不错,全体老师有决心有信心,在六年的时间里用自己的心血与汗水,把这批学生培育成学校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现在所需要的是同学们的努力与配合。艾校长恳切地呼吁全体同学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也能刻๑苦学习,奋力拼搏,和老师们共同努力,为学校,也是为自己้,打好这个ฐ翻身仗!

艾校长动情的演讲感染了所有在场的人。对于13๑、14岁的孩子们来说,他们也许不一定能全部ຖ理解艾校长话中的内涵。但他们毕竟明白,校长一席话的意思是,学校方面非常重视他们这个年级,学校方แ面将派出最好的老师,把他们培养成最优秀的学生。对于校长的期望,老师们的厚爱,全体新生报以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继艾校长之ใ后,师范学院的李副院长也表了态,他说师院特地委托他来参加这个ฐ“誓师大会”。在人力,物力,财力各方面,师院保证将全力支持附中的翻身计划ฐ。他希望,六年之ใ后,他能ม重新า回到เ这里,为附中的全体师生祝捷。

毕业典礼过后,各班回自己的教室开班会。对于初一年级各班的新生来讲,班会的第一项内容就是排座位。刚ธ从小学跨入中ณ学校门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大多还保持着小学生分男女界ศ线的心态。班上男ç女生之间的对立与矛盾,常常是令班主任老师最头疼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会随着学生们年龄的增长而逐步消เ失,异性之间的相互排斥会逐步转化为ฦ相互吸引,到初三,高一年级时,男女生之间过分亲密,男女生之间朦胧的早恋,就会成为令老师们头疼的新问题。不过在初ม一年级,打破男女界线,增进同学之间的团结仍是班主ว任老师的要任务,而巧排座位正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手段。中小学的课桌都是双人的,安排男女生同桌,一方面有助于打破男ç女界线,增进同学之间的团结;另一方面也可以减少同桌之间课堂上讲悄悄话,做小动作的现象,有助于维护课堂上的教学秩序。

初一年级的新生基本上互不相识,排座位相对来说也就比较简单。男女生按身高在走廊中各排成一列,老师先将男生队伍引入教室,由矮到高依次坐下,每桌一人,空出右边的位置;然后将女生引入,依次坐在每个ฐ男ç生旁边的空位上。那情景颇有几分“乔太守乱ກ点鸳鸯谱”的味道。先进入教室的男生们还没等老师分配好座位就躁动了起来,个个都在猜测自己将会有一个什么เ样的同桌,个个都在期盼着自己的同桌能令人满意。当然在每个ฐ男孩内心深处,“令人满意”的标准各不相同,有人喜欢圆脸຀的女孩,有人喜欢长脸的女孩,有人喜欢文静的女孩,有人喜欢性格开朗的女孩……。林佳玉则希望自己的同桌最好能有一双象安老师那样温柔的大眼睛;人嘛,最好文静一点;身材嘛ใ,最好苗条一点儿;脸型嘛,最好是长圆的,那种鸭蛋型……。不过希望终归是希๶望,自己到底能分到一个什么样的同桌目前谁也不知道。

女生的队伍在教室门口刚ธ一露头,心情兴奋而紧张的男生们就乱成了一团。不少人纷纷从座位上探出身子,或伸长脖子,企图早一点儿看清自己้的同桌到底是谁。坐在后排的男生干脆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张望。在异性火辣辣目光的包围下,女生们低垂着头,羞红了脸,一个接一个快步走到老师๲所指定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林佳玉的座位在第四排靠窗子的地方แ,离教室的大门很远。他虽也希๶望早点知道自己的同桌是哪一个ฐ女孩,但又不大好意思站起身,或伸长脖子张望。就在他胡思乱想,心神๰不定之际,人影晃动,一个梳着两条短辫的女孩子已来到了他的身旁。两ä人目光交会,林佳玉的脸顿ู时涨得飞红。他迅把头转向前方,装出一副正襟危坐,目不斜ฒ视的样子。然而就在那一刹那ว间,他已๐看清自己未来的同桌是一个ฐ瘦瘦高高,既不算漂亮,也不算难看的女孩子。她那圆圆的面庞,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散着一股浓浓的孩子气,只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烁着犀利的,令人不敢逼视的目光。那女孩子对眼前๩这个文静,清秀,略๓带腼腆的小男孩儿似乎还算满意,那凌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她落落大方แ地在林佳玉身边坐了下来。林佳玉利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同桌。那女孩的脚瘦长而纤细,脚๐上的皮凉鞋虽略๓显陈旧,式样却很别ี致。她穿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空军的兰色军裤,细布的白色短袖上衣。从衣着来看,她似乎也๣是来自军队大院,父母的地位大概并不高。林佳玉对这一点还算满意。他实在不愿和那些趾高气昂的“大小姐”们打交道。

开学的第一天,对于初一的新生来说,并没有太多的事。老师训话,课本,全体动手大扫除之后也就放学了。老师请所有在小学担任过少先队中队委员以上干部的同学先不要走。结果全班五十四位同学中,留下来的有近二十人,林佳玉也๣在其中。同学们围着老师坐定之后,老师๲先请每个人做自我介绍。林佳玉惊异地现,一位看起来身材矮小,衣衫上补丁摞补丁的农家子弟居然是田à村小学的大队长。另一位穿着蓝布๧衣衫,个子瘦高的女孩子是化工附小的大队长。在小学,但任少先队中队,乃至大队委员一级的职务并不希奇,不过但任大队长的职务可就不一般了。在每所小学,大队长的职位只有一个。能够担任大队长职务的都是学校里最出色,最优秀的学生。林佳玉在小学担任过的最高职务只不过是一名中队委员而已,望着身边这些刚刚作完自我介绍,脸上还带有几分羞涩,几分腼腆的同学们,林佳玉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显然师院附中ณ在全市๦范围内虽属三类学校,但在西郊八里庄一带还算是所不错的学校,因而附近各小学的优秀学生都被吸引了过来。

初一年级的新า生彼此之间不熟悉,班干部无法通过“普选”产生,老师把这些曾在小学担任过队干部的同学留下来,目的就是要推选临时班委会。经过一番酝酿和谦让,最后老师๲决定由四位在小学担任过大队干部ຖ的同学组成临ภ时班委会,原化工附小大队长冯秀秀任班主ว席,原田à村小学大队长王涌泉任学习委员,原田村小学副大队长刘喜贵任劳动委员,原罗道庄小学大队委员孙玉玲任文娱委员。其他同学分别担任各学习小组组长和各门课程的课代表。林佳玉被指定为ฦ数学课代表,代表初一、一班和数学课任老师๲联系。严å格地讲课代表并不算班干部,只是一个带有几分安慰性的荣誉职务。不过好几位在小学担任过大队委员一级职务的同学现在也๣只不过当了一名学习小组长或课代表,因而林佳玉心中并没有太大的不平衡。

正式开学之ใ后,林佳玉和其他同学们很快就体验到了中学生活节奏的紧张。19๗62๐年秋,整个中国大6刚刚从“大跃进”那场可怕的人造劫难中挣扎出来,经济正在缓慢地复苏。“大跃进”的惨痛教训终于使中ณ共领ๆ导层有所醒悟,建设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所需要的不仅仅是革命的热情,更重要的是科学文化知识以及掌握了科学文化知识的人才。办好教育,培育出自己的一代知识分子,才是真正的立国之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中学的基础教育正是整个教育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北京市的高考升学率连续两ä年落后于福建,上海,位居全国第三。这使得以彭真为的中共北京市๦委十分恼火。北京是都,作为善之区,在各方面都应成为全国的表率。高考升学率屈居于全国第三位,也๣是一种耻辱。为此彭真下达了死命令,三年之内北京市๦的高考升学率必须ี过上海,赶上福建。为了激励士气,市委下令重奖高考升学率有突出进步的女十中ณ。女十中ณ196o年高考升学率仅为ฦ4o%,经过两年的努力,1962๐年的高考升学率跃升至8o%。市委通令嘉奖女十中全体教职员工,不仅分别ี为其晋级加薪。同时拨专款为女十中选址盖新的教学大楼,进一步改善其教学环境。这一举ะ措在全市产生了极大的反响,各中学抓教学质量,搞学习评比蔚然成风。

对于林佳玉和初一年级的全体新生来讲,文化课骤然从小学时的三门增加到目前的七门,学业负担本来就加重了许多,各科的课任老师为了强化基础训练,强化学生们的学习๤的积极性,还增加了课堂小测验和现场提问的次数。学校方面规定,对于初一年级的新生,所有课堂提问、测验及家庭作业都记分,各班每星期要进行学习๤成绩的综合评比。四个星期过后,同学之间拉开了距离。学习成绩遥遥领ๆ先的大多是来自附近各高等院校的知识分子子弟。而农民子弟,特别是田à村小学来的那ว几位同学,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班委会里的另外两ä位工ื人子弟的学习成绩也不尽理想。班委会在班上应起带头作用,既然几位班委会成员连自己的学习๤都顾不过来,也就不适于再负担其他社会性工作了。为ฦ此,班主任安老师๲断然宣布改组班委会。在新า组建的班委会中ณ,林佳玉以连续四周综合评比总分第二的成绩被老师任命为学习委员。荣获“综合评比总分第一”,排名在林佳玉之前的,是一个生得很清秀,名叫李文媛的女孩子。李文媛理所当然地担任了班主席的职务。出任文娱委员的是一个叫曹云秀的女生。据说曹家是书香世家,父亲为轻工业学院的教授。曹云秀不仅学习成绩出色而且弹得一手好钢琴。劳动委员是由一个男生,来自师范学院的周志强担任。周长得五大三粗,性格豪爽,乐于助人,对公益事业颇为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