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离城
夏末秋初的季节。几只麻雀弹跳于地上，在尘灰中寻觅着食物。干燥的地面铺着几片落叶，标示着秋季的进入。但一年四季，西庭院也总是那么เ荒凉。花圃里面再也找不到鲜花的倩影，只有疯长的杂草向着蓝天挥手。雨水的浸泡和炎阳的照ั射使房木起了一个ฐ个惊心触目的疙瘩。廊道的柱子上甚至挂着已๐经凝固的水珠。整个庭院都呈现出一派灰色的局调，有点像荒废已久ื的鬼屋。
西庭院的面积很小，并不像稣巽殿内其它庭院那么金碧辉煌。小小的空地被两ä个花坛足足占据了一半。好不容易才从两ä个荒草横生的理石花坛之间挤出一道狭窄的过道，通向同样狭小的西厢间。
此刻的西厢间也像外庭院一样杂乱无章。平时被花城打扫得非常整洁有条的寝室现在堆满了一卷卷书轴。有的打开了大半又被随手扔在地上，有的甚至从桌子上一直滑落吊在半空。莫广正站在四方桌旁，一手握着书卷卷轴，一手托在已被打开的皮卷纸下，稚气未脱的脸则露出惊喜的表情，滚黑的眼珠随着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古文而滚动。
“花城！花城！”莫广爱护式地捧着书卷，却因为激动过头而踩到自己้长长的库跟，一头栽在满地的书卷上。花城听到了王子的呼唤，立即破门而入，却只见跌倒在地的莫广，手里仍然紧抱着破旧陈黄的书卷。
他走过去轻轻地扶起莫广，拍走那ว些贴在朴素的华衣上的灰尘。“……你该不会遭遇袭击了吧？”花城微笑着说，又有点像是在做鬼脸。那头红色的短几乎与卓颢无异，只是和卓颢相比之下，花城还略带有零星的橘色。微笑的脸庞尤其俊俏，使人感到很温暖，阳光，安心。
“怎么เ会有人袭击我呢。”莫广鼓着腮帮子，努力装出生气的模样，却造就了一个无比可爱的表情。若有所思后，又立刻皱起眉头，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存在……”
花城的笑容也褪下去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莫广所言的事实。十年来他与莫广一起承受的冷眼太多了，甚至已经融入生活习惯之中。
莫广耸耸肩，勉强挤出一个苦笑，随即又立刻惊讶于想起了什么。他举起了一直紧攥在怀里的旧书卷，摇晃于花城眼前。
“我把这最重要的都忘了……”莫广把书卷递给花城，“我们几天彻夜未眠地搜书，总算没白费。”
花城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接过书卷。破损的书皮散着阵阵腐臭，比地上的任何一卷书卷都要破烂。岁月带走了皮纸本有的柔滑，剩下一副脆硬的表皮装ณ载前人的智慧。卷内的笔墨量甚至比皮纸更重，使原本轻盈的纸片变得沉坠，可见它所记载的渊博。
花城没有打开它。或许是因为ฦ他总认为这么陈旧的书卷一打开就会散碎，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那ว里面肯定是无人能懂的远古文字，更或许……
一股恐怖的想法涌ไ覆花城的神经，几天以来的怀疑和猜测就要得到证实。他竭力地使自己头脑保持清晰，不要轻易相信或不相信些什么……
“你确定这就是古希老师要你找的书？”花城镇定下来，神情自若地问莫广，他不能ม让莫广感觉到他的不安，因为他的职责就是要保护这个ฐ受冷落的王子。
“嗯，虽然我还看不懂它的内容，但我有偷偷向古希老师学过如何辨认兜文。”莫广眯着眼睛微笑，他总是那么的乐于学习，甚至是危险，禁学的知识。
“兜文？！这里面真的是兜文？！古希老师教过你兜文？！”花城惊惶地询问莫广，对于一向冷静的他，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脸上。“卡索王不是下令禁止任何人学习兜文的吗？”
“只是辨认，只是辨认！”莫广有些激动，他最不满意花城的地方就是有时会对自己保护过度。“你知道的，活着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个是完全懂得兜文的了，古希老师只是不希望这种古老的文字从此消失……”莫广的眼里涌出些许泪光，“而且……他当时已经太老太虚弱，能教给我的已经不多了……”莫广用布满灰尘的右手半握拳，用弓起的食指中节稍微揉了揉湿润的眼睛，不知道是想擦去懦弱的泪光还是感到困意的袭来。
花城没有接话，他明白莫广的心情。对于武术毫无天赋却对学习情有独钟็的莫广从来得不到เ卡索王的喜欢，加上那把与前王一模一样的纯ⅲ贾铝拔⒌钠腿艘蔡盅崴９畔＠鲜ຒΥ蟾攀浅ǔ峭馕ㄒ灰桓稣嫘亩源愕娜耍四阒腔郏愦戳艘桓鐾耆皇粲谒氖澜纭？可惜这位仁慈的智者已经眠于大地之ใ母的怀抱，化作遍地鲜花继续芬芳世界ศ。孤零零的莫广又只剩下花城一个依靠。
仅几秒钟็的沉默，却像停滞不前的光线一样可怕，它扼住了时间的喉咙，不让它前流……
“莫广王子，卡索王请您与花城大人立刻到เ他的寝室一趟。”花城感谢这把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世界。门栏外正站这一位通报的士兵，他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这杂乱无章的房间，双脚๐不断地蹭地，似乎ๆ为站在西庭院而感到เ恶心。
“哦，好的……”尽管士兵的行为ฦ十分不屑，但莫广仍然非常有礼ึ貌地回答，“我们这就去。”
士兵听到了王子的回应，立刻๑三步并作两步跳跃式地离开。连一声“是”也懒得留下。
“我看他其实是很想掂着脚尖走出去的。”莫广再次苦笑，走到เ床边把书卷收在枕头底下，“不过我也习惯了。”
莫广的话像锁链一样紧ู揪着花城的心，一个ฐ无罪的少年竟如此自然地说出自己已经习惯于被人漠视。但对于这一切，自己却无力阻止。
卡索王的寝室对于莫广这个ฐ儿子来说是陌生的，来过的次数用手指头也能数完。金碧辉煌的房间与西庭院有着天壤之别。书桌后方的墙上挂着一柄镶嵌着大量闪光宝石的长剑。莫广尤其记得它，因为父亲曾用它劈烂了仅有六岁的莫广自己้亲手做的小木船。
“身为帝王的后裔，怎能ม为这种无谓的东西操心！”
卡索王严厉的话还犹然在耳，记忆中搜寻不到一句鼓励赞许的话语。
“父皇……我们来了。”莫广每吐出一个字都是分外地小心，惶恐有一丝的差错。他踧踖地望着自己的亲父，宛若面前是遥不可及的神灵。
“哦，你们终于都来了啊……”卡索王睁开紧闭的眼睛，端视着莫广，仿佛是一场爷孙之间的交谈。卓颢已经不在寝室内了，大概ฐ是去应付还留守在大殿的暴躁之人。现在除了花城外，就只有空气穿梭于这对父子之间，作着信息的交换。“你长大了很多啊……莫广……”
“是……是的……”莫广记不起上一次与父亲谈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低着头，尽量避开与父亲的目光接触。虽然内心也曾渴望过受到卡索王的关爱和重视，那此时此刻的莫广只感到别扭。
“唔……花城，你也是越来越高大俊俏了啊，年纪轻轻就通过了武士一级的测试，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卡索ิ王转头望着花城，用类似于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不时停留在那把火红的头上，“你的色与卓颢一样呢……大概ฐ以后也会和他一样成为ฦ我的得力助手吧！”
“……是的，臣下自当很愿意为卡索王效力。但花城希望可以保持现在的工作，保护三王子。”花城不加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证明这个念头已在他脑中根深蒂固。莫广感激地看着花城，多愁善感的少年眼睛又开始湿润了。卡索ิ王并未因为花城的话而感到เ愤怒吃惊，反而是用一种包含这关爱赞许的眼光继续看着这位忠心的武仆。
“好，我也不绕圈子了，我这次叫你们来不是闲话家常的。本王要你们两个ฐ去寻找失踪的衃玥。
“正如你们所知，衃玥是传说中由精灵工ื匠打造出来的神珠，最高级的贡品。亦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镇国之ใ物。四个ฐ部落的人民都深信是衃玥使这个国家得以安定繁华，如果衃玥被盗的消息被百姓知道，恐怕会引起骚乱ກ，甚至是王国的分裂与内战。
“所以，我们将会对外否定衃玥被盗的消เ息，由你们两人秘密地去寻找衃玥。”
“可是……”莫广紧皱着眉头，他从未妄想过有一天，卡索王真的会如此信任他，相信他，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人海ร茫茫，从何找起？何况我们对衃玥和衃玥被盗的细节都一无所知……”
“反正我给你们的信息就这么多。”卡索王再次闭上皱纹满布的眼睛，“现在立刻๑收拾东西离开中央之城，立刻。”
又是命令的措辞，又是命令的语气。
又只剩ທ下风在无声地吹拂，它能穿透每一处缝隙，但却不能理清你的头绪。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吗……
（5๓）骗局的持牌人
奥普墨本一如既往的风光旖旎，丝毫没有因为衃玥的失窃而褪减。城镇的周围被嵽嵲高山包围，川流不息的瀑布在阳光的照耀下莹烁闪，光构的虚十字架随着视角的移动变化。从天上飞下来的水打击着本来平静的湖面，溅起的水花企图吞天沃日，流水的哗声震耳欲聋。在阳光的渲染下瀑布看不见尽头，与蔚蓝的天空融聚一体。
杰那斯山，杰那斯ั瀑布，杰那斯湖。
沉睡在它们怀中的，是茵茵绿草，以及那姹紫千红的鲜花。秋天的悲沉也无法降落此地。
杰那ว斯湖的旁边又一间简陋的小木屋。桃红色的木头是在附近的树林里砍来的。屋子的左边还有一个小栅栏，里面只有几只伏地而坐的老羊。尽管用于造房的材料没有西庭院那么上等，但它们显然被保存得很好，丝毫没有影响杰那ว斯的风景，甚至使本来荒芜的杰那斯ั变得更有生气。
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中ณ部放着一张木制的四方桌，左右两ä边各放着一张硬硬的木床。角落的竹篮里还放着几捆新鲜嫩绿的蔬菜。
“婆婆，你怎么了啊？！”少年十分的手忙脚๐乱，他试图按住床上不停颤抖的老人。但他不敢，因为老人脸上抽搐的表情实在太恐怖了。突兀的眼睛充满了血丝，没有牙齿的嘴巴๒半张着，枯瘦的手不停地抓着胸ถ前的旧衣布，似乎又些什么被卡在了心脏里。
“这……该怎么办啊？”少年急得狂抓，猛地抓扯自己的头，“我……我立刻去湖里给你打点水！”
少年立刻抓起了桌上的水壶，飞奔到เ湖边。远看似乎以为湖和屋子的距离很近，但实际上确实相差甚远的两地。刚伏过湖面的清风吹动着少年的黑，灿烂的阳光给湖面铺上了一层薄金，遍布脚๐边的纤弱鲜花摇头晃脑地看着这个疾奔的邻居……但少年现在无暇欣赏这平日里自己最喜爱的风景，他必须想办法救活抚育自己้成人的婆婆。
他在湖边蹲了下来，打开水壶塞子，立刻๑往里灌水。他真恼恨自己，为什么昨晚不准备多一点水，这样就不用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浪费时间了。水每次响起的咕噜声都折磨着他焦虑的心，仿佛浑身的血液，也随着那咕噜声流失。
突然一个高挑的身影遮挡住原本照耀少年的阳光，一股窝心的暖流瞬间打通了少年的血脉，刚才的不安之ใ感荡然无存。还有一种……熟悉的气味，勾起了一直深藏脑髓的回忆……
“你是……温南？”那是低沉而具备磁性的声音，一切，是那么熟悉。
温南抬起头，想看清这位闯入者的脸。可惜身后猛烈的阳光使眼前只出现一片漆黑的身影。
过分的光明也只是延伸黑暗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