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尴尬间，林县令忽然听见程小九说道：“此事我已经跟县尊大人商量过，早有相应对策。蒋百龄，你昨夜表现最为出色，最适合接替我来指挥调度弟兄们。大伙别ี拦了，我去敌营探探他们的虚实，说不定转眼便能回转。届时咱们再起守城，拿贼人的脑袋跟县令大人换钱花！”
“对，对，程兵曹已经向我举荐过蒋旅率。他昨夜的作为，大伙都有目共睹！”林县令感激地看了程小九眼，连声地向众乡勇解释道。蒋百龄是蒋烨的侄儿，他来代替程小九指挥众乡勇，应该不会再引起两位捕头的猜忌。至于赏钱，那是早就答应好了，什么เ时候兑现都样。
“收枪，后退！”
“向前半步，刺！”
周家次购进二十船粮食！运粮的商贩毫不犹豫便将抢险的赏钱提高到了吊外加五斗米！当日跟自己้道在船上抢险的力棒们全被招募进了县衙门！而那个五短身材的商贩最近几天往来县衙日日不断！那商贩还曾经偷偷地观察自己้如何练兵，那商贩打赏人，随便就是价值三吊钱的银饼子！
刹้那间，夜空中仿佛有无数道闪电当头劈落，每道都让程小九不寒而栗。最近自己้身边所生的那件件蹊跷无比，看上去又毫不相干的事情被闪电完全穿了起来，慢慢变成了条大毒蛇，对着人吐出血红的芯子！
注1้：辟置，征召，聘用。隋代冗官甚多，个ฐ中下之ใ县，不算衙役，帮闲，其他县令自行安插的从吏也能高达九十五人之ใ多。文帝ຓ曾经大力裁撤，杨广即位后，冗员恢复照ั旧。
第卷好人歌第二章莺柯五上
“啊——！”他低低地出声哀嚎。抱着手指，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太阳已落，院子里边已经黑，片寂静中，破旧的窗棂在星光下微微震颤。
刚ธ才的事情是梦耶？真耶？抱着手指的程小九哪里还有心思去刨根究底！
程朱氏静静地听着，目光中不时流露出丝赞赏。儿子像极了他父亲当年的模样，有胆气，有担当，乐于助人，并且性格中ณ带着点点小聪明。如果他父亲还在的话，应该能给他谋到เ个好差事。想到เ这些，她心中又觉得十分不甘。如此聪明又善良的儿子，不该沦为个力棒。他应该有自己的片天地，头顶金盔，身穿锦袍，而不是连双像样的鞋子的都穿不起。
吃完了饭，母子二人将碗筷收拾干净。以往这个ฐ时候，是程朱氏为儿子小九规定的读书时间，她会做着针ฤ线活，在旁้边笑着听那ว些自己根本不懂的章句。可今天，做母亲的却不想再让儿子继续用功。她笑着从包裹里翻出件没有打补丁的长衫，又拿出双千针百纳底的布靴，轻轻摆在儿子身边。
这二次东征还没等开始，天下已乱。河南有王薄河北有孙宣雅张金称窦建德陇右有高和尚，两ä淮有杜伏威แ，各举义军，攻城掠地。每到处，屠尽富豪之ใ家，洗干平民之门，官府屡屡征剿，均无建树。害得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农夫商贩只好托庇于流寇之手，与之ใ同流合污，以求苟延残喘。
消เ息传到朝廷，杨广召集群臣议论对策。群臣面面相觑，齐刷刷็将目光看向了两位参掌朝政的重臣，素有天下第第二聪明人之称的裴矩和虞世基。裴虞二位早就知道天下盗贼蜂拥而起，却直瞒着不肯让杨广看见地方上来的告急文书。此刻被同僚们盯得毛了，焦急之ใ下，果真生出条妙计来。
“啊！老子做鬼也不”王二毛继续大叫，身子于地上乱滚。程名振努力挣扎了两下，觉徒劳无功，又紧ู紧ู闭上了嘴巴，不肯再继续让人看笑话。
此时的他仰面朝天，刚好能ม看到牛皮大帐的棚顶。几条被熏得黑的木杆子横在那里，脏ู兮兮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月。杆子的下端，却挂着个八成新的大称。秤盘与称星皆为纯银打造，亮闪闪的晃得人眼花。
正姓张的落草之前莫非是个货郎？程名振看得好奇，心中暗自奚落。正迷惑间，只听上边有人大笑着问道：“丫头！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个ฐ胆大包天的少年豪杰？胆量也不怎么样么？嗓子都快喊哑了？”
“我把你捆上放汤锅边，你有种别ี吭声！”王二毛吓得声音颤，嘴巴๒上却半点不肯服软。
“说话人可是张大当家。劳大当家如此兴师动众地对待，程某真是荣幸！”程名振的嘴巴也不是善茬，顺着王二毛的话头奚落。
大帐内立刻响起了阵怒喝之声，“大胆！”“嘴硬！”“赏他两个嘴巴๒！”“拖出去宰了！”乱其八糟，此起彼伏。这些声音落在程名振和王二毛耳朵里，却像听了仙乐般，恐惧之心又减轻了几分，歪着头互相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嘶力竭的笑声打断ษ了帐篷内所有嘈杂。气得张金称用力拍桌案，“闭嘴，笑什么笑。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王二毛冲程名振眨眨眼睛，示意让好朋友赶紧抓住机会。程名振笑着点头，朗声回应道：“张大当家如果存心想杀了我两个ฐ，直接刀下来就是，又何必费力气三番五次地派人折腾。既然是吓唬我们两个ฐ，我们已经被吓到了，张大当家也过够了瘾。接下来想必平安无事，自然我们两ä个要开心大笑了！”
“你们两ä个ฐ想得倒是美。不杀你们，我那三百多个弟兄的性命怎么เ算？”个公鸭嗓子的家伙气哼哼地质问。
“先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然后又异想天开到营里来诈降！你倒说说，我们不杀你的理由á是什么？”另个粗声粗气的汉子愤怒地质问。
程名振轻轻冷笑，言不。王二毛见到เ好朋友恢复了镇定，胆子也慢慢壮起来，学着对方แ的模样冷笑连声。
“怎么不回答啊。哑巴๒了！”
“没话可说了吧？看在你敢来这里的份上，老子给你个痛快！”公鸭嗓子和喘粗气汉子继续质问。
程名振先是不肯开口，待对方接连问了好几次，才翻了翻眼皮，满脸不屑地回应道：“我是奉馆陶县尊林大人的命令前来向张大当家请降的。张大当家如果有话问，自然会让我站起来慢慢说。这么เ捆着，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已，说出话来恐怕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当不了真！”
这几句连挑拨恭维，甚是出人意料。大帐内的嘈杂声立刻๑小了下去，闹着要杀死他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张金称，唯恐对方真的耳软心活，怪罪自己้喧宾夺主ว。坐在主ว帅位置上的张金称却压根不肯上当，用手指扣了扣面前桌案，阴恻恻地命令道：“看来，我今天至少得割了你的舌头，以免你乱ກ我军心。来人，将他们两个拖出去，先打二十板子刹刹้威风！”
周围立刻๑涌上另外群壮汉，拖着程名振和王二毛身上的绳索便走。程名振和二毛两个也不讨饶，哼哼冷笑两声，摆出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对方แ随意折腾。
见两个少年根本不怕自己้的恐吓，张金称反而觉得对方有点意思了。又敲打了几下桌案，大声命令道，“拖回来，我还有话问他！”
壮汉们像拖死狗样把两个ฐ少年拖回，径自丢在了帅案之下。这次程名振能看清张金称的模样了，不过是个ฐ三角眼花白胡子外加满口七扭八歪牙齿的老力棒儿，虽然难看了些，却远不像传说中那般蛮恶。
恰恰张金称的目光也从上面看过来，与少年人的目光相遇。老贼头恶狠狠地瞪起了眼睛，试图把少年人的气焰压下去。程名振早ຉ已给吓出了胆量，索ิ性冲着老贼头笑了笑，脸诡秘。
“你笑什么เ？”张金称被笑得愣，本能地追问。
程名振心中ณ早ຉ有准备，立刻๑大声给出了个令人鼻子气歪的答案：“我笑我从小到大都没出息，偏偏到了您这里，却被捆得紧紧的，非要挨板子才能被打掉威风。”
这回，轮到张金称怒了。他用力拍桌案，就想命喽啰将程名振拖下去痛打，但想想对方话里边的圈套，又觉得自己้真的要打了少年人的板子，反而等于承认自己气势不如对方了。拼命将怒火压了压，从牙缝里喝道：“来人，给他们两个松绑。让他们站着说话。外边准备好大锅，待本大王问完了城内情况，就给我活煮ุ了他们！”
左右侍卫答应着扑上，七手八脚给程王两ä个解开绳子。程名振个ฐ翻滚从地上爬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先低头扯平被捆出皱褶的长袍，又小心地掸净身上的泥土，端正好头顶软冠，待切收拾停当了，才傲然向张金称拱手施礼：“馆陶县兵曹程名振，奉县尊大人的命令前来请降！”
第卷好人歌第三章东门七下
“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张金称的脸上黑气弥漫，好像隐藏着霹雳闪电。
“跟他费什么เ话啊，早ຉ杀了早利索！”不待程名振回答，公鸭嗓子的家伙冷笑着提醒。
“这群狗官，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第聪明人！”粗声粗气的山贼紧随其后，唯恐将自己落下，就此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头。
他们不相信馆陶县的诚意，整座大帐中，没个人相信林县令是真心请降。程名振肚子里直打鼓，脸上却不得不堆满坦诚，“没人敢当个纵横千里，麾下控矢十万的人是傻子。除非这个人自己缺心眼！您老应该仔细看看那ว份礼单，注意下上面写的是批劳军物资，而不是全部。并且您只要等天，明早便能得到这批粮草。顺便也能知道县令大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打算投降！”
“我只要杀进去，今天就能拿到这批粮草！”公鸭嗓子总是喜欢抢先，自作主ว张地替张金称回应。
“杀进去！老张，别被这些蝇头小利给骗了！”粗声粗气的汉子比公鸭嗓子稍微懂点礼貌，但是也十分有限。
“杀进去！”
“别上当！”
“三个时辰的期限已经过了！”
其余的众山大王们七嘴八舌，十句之ใ中倒有九句是劝张金称不理睬城内求降，直接破城劫掠的。把整座大帐吵得像集市般，根本不可能平心静气地说话。
程名振没有办法开口解释，只好冲着张金称无奈地苦笑。他注意到张金称的眼睛中ณ已经快冒出烟来了，半是被自己气的，另外半的怒火却是由于帐中众人。这是个ฐ好机会，最妙的选择是向火上浇点油。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谨慎地闭上了嘴巴，任由á帐篷中ณ的火焰自己选择爆还是熄灭。
张金称的忍耐能ม力堪称惊人，程名振几次看到他将手掌高高地举起来，落到桌面上后，却变成了轻轻地叩击，“笃笃笃”，“笃笃笃”他像晚归的丈夫敲打自家的柴门样耐心，唯恐惊吓到เ了熟ງ睡的左ุ邻右舍。“笃笃笃”，“笃笃笃”，次不行便来第二次，终于将帐篷内的所有嘈ฤ杂都压了下去，终于让众土匪们意识到他们的大当家还没有说话，这座军帐还有个ฐ主人。
“张大当家何必跟”寂静的大帐内，公鸭嗓子的嚷嚷声显得格外突兀。此人也终于意识到เ了自己的逾越，讪讪地笑了笑，将后半句话咽入了肚子内。
“杨当家说得有道理！”张金称冲着公鸭嗓子点头，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粗声粗气的壮汉，“王大当家说得也没错！但此人既ຂ然敢来我营中，咱们要是不让他把话说完了，倒是显得小气了。传扬出去，恐怕有人会说咱们三个ฐ没肚量，连上门投降的也要赶尽杀绝！”
“随你！”公鸭嗓子轻轻耸肩，完全是副不愿意较真儿的模样。粗声粗气的汉子则冷笑着将目光转向程名振，“既ຂ然张大当家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你小子就抓紧机会！老子可没多少耐性，这城外风大，老子今夜还想到衙门里找个娘们暖被窝呢！”
“多谢王当家和杨当家给小子说话机会！”程名振笑着拱了拱手，郑重道谢。从刚才张金称的话中，他猜测出公鸭嗓子和粗声粗气的汉子应该就是张金称邀来助阵的杨公卿和王当仁。但两ä个远客跟张金称这个地主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赶来看拆台，而不是赶来帮忙。特别是公鸭嗓子几次说话时的神态，副标准地起哄看热闹模样，根本不像与张金称有什么เ利害与共的关系。
贼头们之间的关系越是错综复杂，对程名振而言可把握的机会也就越多。他继续向周围团团做了个ฐ揖，也不管其中ณ谁是张金称的麾下，谁是独霸方的豪杰。待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才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道：“诸位当家想必已经看到了，那ว份礼单上写得是三万石粮食，外加千吊钱，四十猪。只要张大当家答应暂时不入城，明天早ຉ礼物便会主动送到军营门口！”
“就这点儿东西？你当打叫花子呢！老子攻进城去，还不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杨公卿第三次抢了张金称的风头，惹得周围很多人怒目而视。
类似的问题程名振已经对不同的人解释过很多遍了，次比次说得熟练。不过这次，他刻意轻蔑地笑了笑，很不给面子地数落道：“杨当家能保证在明天早晨之前就将馆陶县独力拿下来么เ？昨天夜里和今天上午，程某在阵前可是没看到เ杨大当家！”
“哄！”很多看不惯杨公卿嚣张模样的土匪头目立刻很不讲义气地大笑起来，根本不在乎此刻谁才是自己的同阵营。杨公卿被笑得勃然大怒，站起身，手几乎ๆ戳到了程名振鼻子上，“老子昨夜来得晚了些，所以没叫你尝到老子的厉害。若是老子早来步，这馆陶县已经破了，哪轮到你在老子面前卖弄唇舌？”
“如此说来，我应该感谢杨当家手下留情喽？”面对杨公卿的嚣张气焰，程名振反应很是从容。他相信张金称即便涵养再好，也不会容忍杨公卿而再，再而三地于自家军帐抖威风。除非张金称嫌下的金交椅太硬了，或说张金称麾下的大小喽啰都是天生的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