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源到新闻出版局上班，头一件让他意外的事是，沙一天的爱人葛楠也在行处。
闻心源没有在办公楼洗澡的愿望，不是因为他到地方时间短要故意做样子给人看，也并非认为不用办公时间洗澡的人比用办公时间洗澡的人高尚，可能ม是多年部队生活的习惯，也许是军人性格的原因，他不愿生活得太小农民太小市民。再说在办公楼洗澡，来回带换洗衣服也不方แ便，额外多操一份心。
闻心源骑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公车，一路向庙街进。他是在县城长大，江都市的街道很不熟悉，街上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越是陌生，越让他感到尴尬。他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半个月前闻心源从部队来到江都市，这里没有他落脚的家，他只能直接上新闻出版局报到。新า闻出版局副局长赵文化见了他谈了话。赵文化是个大高个，少说得一米八二。闻心源现这人很板，跟闻心源头一次见面连点笑意都没有，好像闻心源前世欠于他什么，说起话来虽不带官腔，却也没有什么感情色彩。他对闻心源说，你能主ว动不要求职务待遇，像个军人。局里决定安排你到เ书刊行管理处工作，这个处是局里工作最多也最忙的处，主要两大块丄作，一是书刊行业务管理，一是书刊市场管理。这个处是需要加强的处，尤其是书刊市场管理工作，问题越来越多，工作量越来越大，很需要加强管理的力度。处长叫贾学毅，在外地疗养还没回来，由年副处长主持工作。
莫望山先找到团市委，团市委的人说知胄回乡的事他们从来就没有管过，让他到เ民政局问问。莫望山问民政局在哪？团市委的人说可能在市政府大院。莫望山点点头致了谢，老老实实找公共汽车到市政府。找到民政局，民政局的人说，他们只管抚恤和复员军人的安置、伤残问题，知青问题不归他们管，知青回城可能是人事部门管，让他到人事局问问。莫望山问人事局在哪里？民政局的人说，人事局不在市政府，在中ณ山西路。莫望山咽了口唾沫退出门，他自然不能抱怨人事局为啥不在市政府办公，而要在中ณ山西路，那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事，市长都可能决定不了。莫望山又老老实实找到เ公共汽车上中ณ山西路找人事局。人事局的人说知青回城就业，归劳动局管，到劳动局问问。
莫望山问劳动局在哪里。人事局的人说劳动局在市政府大院。莫望山没管住自己的嘴，一不留神顺口骂了句脏ู话。人事局的人不买账了，质问他凭什么เ骂人。莫望山立即赔不是，说不是骂他，是顺口骂他自己。人事局的人不依不饶，说他胡说，这儿没有第三个人，神经病才自己้骂自己呢，不是骂他是骂谁？莫望山让人事局的人问住了。是啊，不是骂他又骂谁呢？骂民政局？民政局有什么错？人家也没有说死，只是说可能ม是人于局管，让他来问问。莫望山真说不出他骂谁，只好实话实说，说自己来回跑几趟冤枉路了，只是生气想骂人，并没有明确想骂谁。人事局的人说，随便骂人还行！讲不讲文明？懂不懂礼貌？人事局的人批评一句，莫望山点一次头，除了认错，他还有什么招呢？错认到เ最后，莫望山劝人琪局的人别生气，他真的不是骂他，他错了，对不起，就算是骂他自己，骂自己妈，闲着没事干，跟他爸生出他这么个多余人，扔到农村没人管，要不他也不会给政府的人添这多麻烦，也不会跑这儿来瞎骂人，真该好好骂骂自己的妈。说得人事局那人笑了。
“离？……”
“离。”华芝兰十分平静。
闻心源添麻烦这话是真的，按政策，毫无疑问他该回自己县里，可新闻这个ฐ专业，只有在江都市才有施展的天地，才有展。主ว任的难处他能体会。这条子是省委宣传部ຖ长写的，宣传部长是省委常委，这种条子开了就得办，开得越多，越要他命。闻心源很想解释几句，他与宣传部长没一点个ฐ人关系，是他部队的政治部主任跟宣传部长有关系，他们是两亲家，过去都在军区当部长。他的主任器重他，赞成他到地方继续搞新闻，才给宣传部长打了电话写了信，向他推荐了他，这条子就是如此，没有一点铜臭味。他还想跟他说，他原本一点都不想拿这张条子来为难他，他想凭自己的实力去谋职，可现如今这条路走不通，要不他也不会到今天才来找他。闻心源没法解释，这有点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味道。既然有了这条子，怎么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别人送礼ึ都找不到门，有的钱花了，香烧了，佛拜了，还是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地方แ。他不用求人，不用送礼就拿到这种条子，别ี人做梦都不敢想，挨这么几句说算什么呢？闻心源非常幸运，但他心里并不痛快。
莫望山跨进门槛，他妈现在的一家人正准备吃饭。莫望山叫完那声妈，立即就尴尬在门口。叫他尴尬的不是他与这家人之间的陌生，而是他妈满脸的苦笑和难堪。他后悔踏进这个门，一时进退两难。
“二货场！”
“二货场在哪？”
“东郊！”
“哎，怎么到二货场了呢？”
“废话！你三个月不来取，还当废品处理呢！”
“昨日问，还说没到呢！”
“别烦人啊，走走走，谁说的你问谁去，忙着呢！别耽误别ี人干活！”
闻心源无可奈何退了出来。他没工夫顾及自己内心的感受，也没工夫泄自己้内心的不满，他必须先十分抱歉地向司机、小桂、小常作解释，以求得他们对他的理解。他自己就是气死也该，这是他自己้的事。
车开了四十分钟，停了五次，问了八个人才找到เ于二货场。闻心源找到เ提货处，交上单子。这里没有窗口，办事的小伙子就在桌子对面坐着。看得见，说话也方便，踏实。小伙子确认了单子，闻心源才顾得大口地喘了气。
“二百三十八块五。”
“我在那边已经交钱了！”闻心源的穷急无法掩饰。
“那边是那ว边的，这边是这边的，取不取？明天来还要另加钱呢！”
“怎么เ要这么多钱？人家不是花了运费了吗？”小常也认为太过分了。
“这你就不懂了，运费是付给铁路的运输费，货到了站，没人卸，货能自动跑到站台上？不能，卸，就得花装卸费；货到了站台，没人搬，货能自动进库房？不能，搬，就得付搬运费；进了库房，你要是及时来取，你省钱车站也高兴，大家都方便；要是不及时来取，货物每天源源不断地到来，库房怎么盛得下，盛不下就要从库房转到二货场，转，就得花转运费；到了二货场，货物都敞在这里，让日晒，让雨淋，东西坏了，打不清的官司，要是被偷、被撬、着火，事情就更大了。要入库，要雇人看管，过规定的保管时间就要加收保管费，第一天每件加收两块，第二天每件加收三块，第三天起每件加收五块，你大小二十一件，自己算算吧。知道收款还不来取，要不收款，我们再加两个货场，再盖十个ฐ库都不够。”
闻心源和小常让他说得哑口无言。
“你们可真黑！”
“黑？这不叫黑，这叫要吃饭，咱还没到共产主义，咱也没有达到用机器人的时候，不收款，这么多临ภ时工谁给开工ื资？不开工资，他们吃什么？”
“我前日，昨日，今日都打电å话问了，都回答我货没到เ。”
“那是行李房的事，谁答复你的你去找谁去，我这里只能ม照章办于于，取，赶紧交钱；不取，明天来又要加一百多。”
闻心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除了掏钱还能说什么呢。
在单位的一间空车库卸完家具，天色已经擦黑，不用司机和小桂有任何表示，闻心源已很过意不去。闻心源把司机、小桂和小常请进了风味餐厅。到了这时候，闻心源没法不大方，菜点得反让司机和小桂有了过意不去的意思。
做饭对葛楠是…种负担。简单地说是葛楠懒，冤枉，葛楠不懒，葛楠很勤快，她自小爱干净，爱收拾屋子。她爸常夸她小时候的可爱。说她三岁时，看到她爸在家里穿布鞋趿着鞋后跟，她总跟在爸后面给他提鞋，直到爸自己提起鞋后跟为止。每次爸妈领她上街，她都要求换衣服，说人家好夸她漂亮。自己้的小鞋上要沾上一点土，一经现她会立即找鞋刷祀土刷็掉。结婚前，她在家总是与保姆争着擦地板，衣服喜欢自己洗。只是五岁的时候在厨房被油烫了手，爸妈不再让她进厨房，加上家里一直有保姆，葛楠就不太会做饭，不是不爱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