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轻叹一声，“我虽然很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但这些事情强求不了。只要你不反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很开心。大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我笑向她做了一礼ึ：“托娘娘洪福，小人的生意做得不错。”
十二岁的我，在一天一地的雪中，跑了整整一天，最后力尽跌进雪中，漫天雪花飞飞扬扬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身上，我大睁双眼看着天空，一动不动，没有力气，也不愿再动，雪花渐渐覆盖我的全身，我觉得一切都很好，我马上就可以再没有痛苦，就这样吧！让一切都完结在这片干净的白色中，没有一丝血腥的气味。
狼兄呼啸着找到เ我，他用爪子把我身上的落雪一点点挖掉，想用嘴拖我走，可当时的他还那么小，根本拖不动我，他就趴在我的心口，用整个身子护住我，不停地用舌头添我的脸，我的手，想把温暖传给我。我让他走，告诉他如果狼群不能ม及时赶到，他也会冻死在雪里，可他固执地守着我。
李妍向屋内行来，霍去病定定看着她，一声不吭，我瞟了他一眼道：“要不要寻块帕子给你擦一下口水？”他眼光未动，依旧盯着李妍，嘴角却带起一丝坏笑，“还撑得住，不劳费心。”
李妍默默向我行礼，眼睛却在质疑我，我还未说话，霍去病已๐经冷着声吩咐：“把面纱摘下来。”
李妍道：“我们？”
我笑道：“兄长琴艺出众，容貌俊秀。妹妹仅凭我的歌舞已๐经揣摩了我的意图，我岂能让知音失望？”我有意加重了“意图”和“知音”二字的发音。
爷爷一面将烤好的馒头递给我，一面低笑着说：“狗娃子的便宜那有那ว么容易占的，那ว壶酒里是掺了水的。”
夜里翻来覆去却总是睡不着。狗娃ใ子后来对我讲，如果我不怕苦，可以去每家敲后门问是否要人洗衣服，因为ฦ他乞讨时曾见到有妇女敲门收衣服帮别人洗。力气我是有的，苦也不怕，只要能先养活自己。心中默默祈求明天能有好运气。
一个人躺在沙漠中，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盯着我。有蜥蜴从他脸上爬过，他一动不动，我好奇地用爪子轻拍了拍他的脸颊๐，他依旧没有动，但微不可见地扯了下嘴角，好象在笑。
我从太阳正中研究到เ太阳西落，终于明白他为什么เ躺着不动，他快要渴死了。
天照凝视着轮椅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沉默不语，酸楚心疼，种种情绪在心中翻腾。
“那一次我们心里真正感到愧疚，大哥把长安城的小混混一个个ฐ敲打了一遍才问出原由。原来九爷看到《墨子》上对兵器制造的论述，就上街去看铁匠打铁，那ว些和我们一样不懂事的顽童跟在九爷身后唱‘一个拐子，三条腿，扭一扭，摆一摆，人家一步他十步，讨个媳妇歪歪嘴。’边唱还边学九爷走路，惹得众人大笑。九爷和他们大打了一架，吃亏的自然是九爷，被打了头破血流。大哥气得和那些唱歌的孩子都打了一架。我们都想带九爷出去玩，可九爷从此却再不在人前用拐杖。”
“一个拐子，三条腿。扭一扭，摆一摆，人家一步他十步，讨个ฐ媳妇歪歪嘴。”谁说“人之ใ初，性本善”呢？看来还是荀子的“人之初，性本恶”更有些道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ว根拐杖放在书架的角落里，也明白为什么虽然放在角落里却一点灰尘也没有。他是医者，自然明白适量运动对自己身体的好处，可那首歌谣和众人无情的讥笑却让他只在无人时才愿意用拐杖。
天照侧头看着我问：“你会埋怨我们吗？”
“有些！不过九爷自己都不计较，我也只能ม算了，否则……”我哼了一声，笑看向天照。
天照笑道，“玉儿，你的性格可真是只认准自己心头的一杆秤，别的是是非非都不理会。”
我微扬着下巴问：“我只要自己过得好，自己关心的人过得好，别ี的人我不会无缘无故地伤害，难道这有错吗？”
天照忙道：“没错，没错！你可别误会我的话。我们哥三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九爷去了趟青园，回来后居然不再避讳外人地用拐杖，你不知道连二哥那么镇静的人看到เ九爷再在我们面前用拐杖，眼睛都有些红。九爷这么多年的心结，我们心上的一块大石，总算因你化解了。”
我脸有些烫，垂目看着地面，低声骂道：“好个秦力，看着老实巴๒交的，嘴巴๒却一点不牢靠。”
天照“哈哈”大笑起来，“他可不止不牢靠！你若看了他学着你一脸倾慕地呆看着九爷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把这样的人才招进你的歌舞坊可真是浪费！我们几个当时乐่得脚发软，大哥更是笑得没控制好力道，居然把一张桌子给拍裂了。”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我插着腰，跳着脚吼道。
天照还未回答，正拄着拐杖进院子的九爷笑问：“什么要再说一遍？”
我狠狠瞪了一眼天照，跑到九爷身边道：“秦力不是个好东西，你要好好罚他，或者你索性把他交给我，我来整治他。”
九爷看了眼天照ั问：“秦力几时得罪了你？”
天照满脸愁苦，哀求地望着我，我支支吾吾了半晌，自己却不好意思说出原由，只能无赖地道：“得罪不需要理由，反正就是得罪我了。”
九爷走到轮椅旁坐下，天照ั忙拧了帕子来，九爷擦了擦额头的汗道：“罚他给你做一个月的车夫，由着你处置。”
我得意地笑看向天照，九爷又来了句：“大哥，二哥，三哥最近也是太闲了，我看蓝田那边的玉石场倒是挺需要一个人长期驻守在那里看管，三哥觉得谁去比较好？”
天照ั脸越发垮了下来，一脸诚恳地对九爷道：“大嫂刚生了个儿子，大哥乐得一步都不愿离开，二哥为ฦ了照ั顾大哥，把大哥手头的事情接了一部分过来做，我最近正打算把长安城所有生意历年来的帐务清查一遍，再加上我们还要教导小风，小雨他们，天地可鉴，日月作证，山河为誓，其实我们真不闲！”
我手扶着九爷的轮椅背，低头闷笑，九爷轻叹：“听上去倒的确好象不闲。”
天照忙道：“确实不闲！我们只是极其、极其、极其偶尔在一起饮了次茶、聊了个天、听了个故事而已，以后再不会发生此类事情，我们肯定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头先光顾ุ着乐，竟然没有听出九爷的话外话，这会子天照的话说完，我猛然明白九爷已๐经猜到เ天照他们干了些什么เ，心里透着些羞、透着些喜、透着些甜，静静立在九爷身旁。
谨言大跨步地奔进院子，看到我立即脸上一个灿烂的笑，阴阳怪气地道：“玉儿怎么也在？来看九爷的？”
天照几步跑到เ他身旁，推着他往外走，“昨天刚ธ到的香料你还没有验收完，这事缓不得……”
谨言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没有呀！你不是说……你别捂……啊？……什么……蓝田？……哦！……”几声后谨言的声音已๐完全不可闻，只听到天照ั说：“九爷，那些没誉抄完的旧帐我明天再接着弄，今日还有些事情急着办，先回去了。”说完只听到脚步飞快，不一会院外已经静悄悄。
我心中ณ七上八下，甜蜜中带着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九爷却仿若未发生任何事情，推着轮椅进了屋子，“湘妃竹的笛子已经做好了，纹理自然雅致，再雕刻๑装饰反倒画蛇添足，我也就偷了回懒，你看看可满意？”
我伸手接过笛子，“我可不懂这些，你若说好那ว肯定就是好了。”
九爷笑道：“你园子里住着一个ฐ名满天下的宫廷乐师，多少人想拜师都不可得，你不趁着机会向他讨教一二？”
提起李延年，不禁想起李广利，我眉头皱了皱，九爷问：“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想到李广利此人，只能ม感叹‘龙生九子，个ฐ个不同’。”
九爷笑说：“你操心太多，若真烦把他轰出去也就完事了。”
我浅笑未语，事情不是那ว么简单，为了你，真要轰他我还舍不得。九爷轻轻咳嗽了一声，“你最近歌舞坊的生意扩张得很快，我还听下头人说你做了娼妓坊的生意，这是名面的，你暗中ณ……还做了其他生意，为什么？你若只是想赚钱，不妨作些其它生意，你如今这样走得有些急促和过了。”
我一惊后，心中ณ又是喜，自以为不可能ม被人知道的事情却还是没有瞒过他，除非……除非他一直密切地留意着我的举动，讷讷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和计较。”
他默默发了会呆，忽地问：“玉儿，知道我为什么เ一直尽力不在外面用拐杖行走吗？没有特殊情形，我都只愿坐轮椅，而且一直刻意让众人以为我的身体很差ๆ，就是天照他们也以为我弱得根本难以走远，身体还经常不妥当。我的确腿有残疾，身体也的确内弱，可却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我愣了好一会，难道不是天照他们所说的那ว个原因，不仅仅是因为ฦ幼时的自卑？“为ฦ什么？你是故意做给谁看得吗？”
九爷轻点下头，“做给皇上看的。我的母亲是窦太后的侄孙女，幼时常常进宫玩耍，当年皇上和母亲也算感情不错的表兄妹。所以窦太后在世时，石舫和窦氏一直走得很近。窦氏败落后，皇上对石舫盘根纠错的势力很是忌惮。父亲和母亲过世后，偌大一个石舫落在了我手中，如果不是因为ฦ我是个病秧子，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石舫的生意又在我手中一点点没落，石舫在长安城肯定逃不过彻底覆灭的命运。”
他第一次主动提及一点身世，我听得怔怔发呆，当年他才多大？竟然要以稚龄担负起众多人的性命，与汉朝的皇帝ຓ周旋。而且他只说了家族中和汉朝的关系，和西域的关系呢？那边他又肩负着什么เ？这一路行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