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原一脸红涨，很不自然地跟在后边。
逛商店是女同志的专长，也是她们的嗜好。小小的丘山县城，除了一个大百货，再就是一家家临ภ街的小货摊。所谓二百货、三百货，又是什么秋林商场、百乐门大商行啥的，只是一个ฐ个憋憋屈屈的小商铺，有的只能和别家搭伙成店。商品基本上千篇一律，大同小异。她俩却饶有兴趣地走了这家走那家，争争讲讲，讨价还价，一副十足的买家派头。往往争讲十家也达不成一个协议，但每一家都看得认真，每一家都争讲得口干舌燥。其实主角只有方แ大姐一人，杨柳只随从似的跟在一边，至多轻声细语地提一点建议，多数时候就应声附和了。胡青原始终不前不后地跟着，近了不是，远了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身上像有无数的毛虫刺๐痒着。方大姐却不依不饶，常常大呼小叫地喊他过去，“小胡，试试这个！有啥不好意思的，买东西就是挑挑拣拣，争争讲讲，百货遇百客嘛ใ，这个不行看那个ฐ，要不摆这么多商品干啥？咱也不是不给钱呢！”胡青原就像一个不愿出头的小孩子硬给推到了台面上，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挨过去，脸和脖ๆ子一块红起来。
二精怪似乎明白了胡青原的意思，就一边大口地咀嚼康乐果，一边似走似跑地向村西头两ä棵大柳树旁边的一家拐去，还不时地回头看着胡青原他们，仿佛怕他们跑掉似的。那ว家果然有个ฐ未满月的小孩子。可人家是一胎，父母年龄都够，手续也全。
许志和和于淑贤都笑了。胡青原也尴尬地笑了。
还有一户是乔老师家。两间泥草房收拾得规规整整，两个ฐ挨肩儿的女儿穿得干干净净，对人很有礼ึ貌，跟客人说一声叔叔阿姨ถ再见，就悄悄退出去了。乔老师媳妇很少说话，给每人倒一杯茶水，再往男ç同志手里递一支香烟，就站一边静静地等丈夫回来。她有些显怀，脸上现出怀孕的征兆。
女儿显然给爸爸报了消息，前后不到เ十几分钟，乔๒老师就回来了。他热情地为ฦ客人让坐、倒茶，只有许志和一人会吸烟，可还是挨个儿重新让了一遍。说到计划生育，乔๒老师回答得很干脆，“志和和淑贤没啥说的，论起来还有亲戚，小胡同志可能比我小几岁，也都上上下下的年纪，你刚来，对我还不太了解，放心好了，我们不已经有两个ฐ女孩儿了么เ，其实早想开了，还是中央说得对，男女都一样，啥年月了，我看女孩子更好些，知道疼爱父母，我们这两个女孩别的不说……”他看看胡青原有些焦急的样子，很快把话拉回来，“这个老二本不想要了，可是不怎么就怀上了……小胡是县里人，别见笑呀，但是你们放心，你们别说来了，就是不来，过几天我也要领她去乡卫生院做下来的。”
“一言为定！”
“谁差事儿谁是这么大个儿的！”
在一个写着办公室门牌的房间里，相对两张桌子，一张空着，一张桌前坐着一个ฐ男子。黑衣黑裤，脸又圆又胖，也是黑乎ๆ乎的。整个人除了矮，就是一头猪的形象。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热情，“欢迎，欢迎啊！前几天就听说要给计生委派来一个ฐ大学生，好啊，又增加新生力量了！马上又要大会战了，你来得太及时了！尤主任去县政府开一个紧ู急会议，马上就回来了，一会我领ๆ你见见尤主ว任，可能又有什么新精神了……”
大个子好像不愿听他絮叨，就横空斩断了柴松的话，“小胡，以后你就叫他柴主任，或柴大官人都行，得好好溜着，办公室主ว任外加司机，计生委的半边天……”
凉风习习，繁星闪烁；松柳摇曳，青草幽幽。烦躁喧闹的城镇夜晚竟有这样一个幽静的空间，真是上帝的安排，苍天的赐予。
他们先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后来还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来。什么你在乡下很辛苦吧？你在家里也很忙吧？你在乡下都遇到了什么难缠事情？你在家里让哪些事搅得焦头烂额？他们都知道这话说不说都没有意义，又说得没完没了。其实这话很好，这才是说话的理由á，由此也生出了相聚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