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带他径直走进一间房,推开看似厚重的门,却有石阶横在眼前。
原来是一间地下室。
柳素永远忘不了那一晚。
冲天的火势,黑衣的入侵者,骑在马上舞着长戟,见人杀人,平素训练有素的家丁在这伙人面前像毫无气力的小鸡,早被杀的干干净净。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徐晚舟看着他:“九叔,有些事情,他们知道多了反而不好!”夏掩哂笑:“你说朱元璋毒害九骑的事?”
徐晚舟似警告的道:“九叔!”
唐修大致猜到什么เ,悄悄用手扣紧身侧佩剑,语气中有了一丝危险:“这么说,散布消息的是你,然后在此地守株待兔?”
杜汀依旧笑着:“我只猜你们藏在南京,不想你们来的够快。”话音刚落,唐修已๐是提剑上前,大喝:“兄弟们动手!”
唐修打个呵欠,一路劳顿委实有些乏็了:“还是晚舟想的长远,三年前就把势力渗透到金陵,于今就算不做私盐买卖,钱也照旧不少赚一分。”
“私盐买卖还得做。”惜字如金的徐晚舟终于说出今晚第一句话。
小楼看着眼前的情景,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小兽般扑上江晋,张口就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下去。
他眼里放着凶光,血腥味充溢在齿间,却依然安抚不了他。
江晋“咝——”了一声,却不避不躲,任由小楼咬着,一瞬不眨的看着柳素:“柳素,你可看好了,你若是敢死,我立时让小楼毙命于此!”
他总是知道她怕什么เ,一出手就打中ณ她的七寸。
听了这话,小楼ä忽回过神来,放开江晋,跑到柳素床前,不哭不闹,只哽咽着道:“姐,你别ี死!姐,你千万别ี扔下小楼一个,姐,你再撑撑……”
柳素的嘴唇早被自己咬得鲜ຒ血淋淋,恍惚中听了小楼的话,再也撑不住,侧了头,将脸埋进枕头,痛苦的呻吟起来。起先还是压抑的,慢慢伴着哭腔,到最后连声音也没有力气再出来,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污秽不堪。
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命是捡回来了,却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她泄下气来,又闭上眼昏睡起来。
待她转醒时,已是入夜时分。
屋里黑乎乎ๆ的,也不点灯,她勉强睁开眼,头疼欲裂,模模糊糊看见窗边站着一个人,身后的纸窗关上了,月光却从窗缝间漏进一些,将窗边人的轮廓毛毛的勾勒出来,像是一团黑沼泽里,着微弱光的小虫。
柳素า止不住轻声呻吟一下,疼痛又开始一点点袭来,是慢慢的,缓缓的疼,像有人拿了钝器一点点的磨,倒不如一刀毙命来的爽利。
她像是沉进了不见光的黑水里,一直一直下沉,想喊喊不出,一张嘴,便似乎ๆ有水从四面八方灭顶的淹过来,让她窒息。喉咙里似是塞了一团很大棉花,硬生生堵得她眼泪直涌。那么绝望,她张着手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终是让她抓住了,是谁的手,可是那人不是来救她的,他拉着她一起往下沉。
江晋抓住她在空中乱ກ舞的手,沉声道:“醒过来!”
柳素猛然回过神来,可以呼吸了。她大口喘着气,有些无措的看着身边的人。
江晋甩开她的手,恶狠狠道:“你昏睡一天,小楼ä就饿一天肚子,你再不醒过来,小楼ä便要饿死了!”
柳素怔怔看他良久,虚脱的扯了一下嘴角,连笑容也勉强:“你是不会放过我们了,对吧?”
江晋不答话,嘲讽的笑,仿佛她问了个愚蠢无比的问题。
柳素使劲全力笑起来,边笑边流泪:“江晋,几个月前你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何曾真正爱过我!”
江晋眼风凌厉的扫向她,柳素า不闪不避,无畏的与他对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待江晋回答,她兀自敛了笑容,神情落寞:“燕王现在正在追捕的九骑你可知道?他们散落四方แ,而我,便是九骑中排行老四的柳家后人。”
江晋背着光,脸陷在一片黑暗中ณ,看不清神情。
柳素笑笑,接着道:“一开始接近你是为ฦ了你的钱,嫁到张家也不过因为ฦ他们家是冶铁的……打我出生以来,这就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九骑分工明确,人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如果仅仅因为我这一环出错,搭上九骑所有人的性命,我实在无颜去见爹。”
“可是,”她努力分辨黑暗中江晋的神情:“我不确定是否真的爱上你,我只是不想将你和九骑扯上关系!朱棣生性暴虐,凡是与九骑有关的人,他一个也不放过,所以,最后我刺你一剑……绝了你的念想……”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一句更是不肯定,是绝了他的念想,还是绝了自己้的念想?
“我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你忘了我,至少性命无忧,至于我欠你的,只有来世再还。”
江晋无声的笑笑,笑得诡异:“我要你今生还呢?”
柳素疲惫的摇摇头:“还不了了。”
江晋猛地欺下身来,唇边依是那ว抹诡异的笑:“还不还的了,得问问小楼才知道吧。”
柳素霍的睁开眼看他,良久,转了头,眼角滑下大颗泪珠:“我们是孽缘,今生互相牵绊,谁也不得生。”
江晋转过她的脸:“什么意思?”
柳素忽对着他笑起来,不知为ฦ什么,江晋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觉后背开始微微冒着冷汗。
“江晋,我怀孕两个月,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江晋只觉自己胸膛上下起伏的厉害,眼睛死死盯着塌上的人,恨不得立刻๑就将她千刀万剐!手也不自觉扼上她的脖颈,一点点慢慢收紧ู,他要她去死!
柳素也不挣扎,只是对上江晋的视线,间或因为窒息咳嗽两ä声,眼中却流露出解脱似的光。
江晋的眼中ณ似能喷出火来,眼前早是模糊一片,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她!杀死她!她是个魔鬼!
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立时跌进十八层地狱,忍受火煎æ油炸般的痛楚,而她,悠然旁观。
猛然,江晋抽回手,回过神来一般,等着那ว剧烈咳嗽的人,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柳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柳素听了,却是笑起来。边咳,边笑,边流泪。
他们今生互相牵绊,谁也不得生。
早ຉ就生,不如死。